红铁点燃的赤红光柱在身后渐渐消散，陈默手中的薪火火种微弱跳动，映照着地下通道湿滑的岩壁。众人沉默前行，耳边仍回荡着祖庙崩塌的轰鸣。
“她本可以跟我们一起走的。”飞羽低声说，拳头攥得发白。
“薪火传承者注定与火焰共存亡。”林薇看着前方幽深的隧道，“她的选择……是荣耀。”
陈默没有开口。他掌心托着那簇微弱的火苗，能感受到其中流淌的意志——红铁最后的记忆碎片在火焰中闪烁：机械教的钢铁废墟、圣核的低语、祖庙中觉醒的传承。这些画面如同烙印，随着薪火的温度渗入他的血脉。
老赵突然停下脚步，鼻子抽动：“有风！前面有出口！”
隧道尽头是一道狭窄的裂缝，透出诡异的暗红色光亮。众人侧身挤过岩缝，眼前的景象令他们呼吸一滞——
他们站在一处悬崖边缘，下方是深不见底的巨大天坑，坑壁呈螺旋状向下延伸，仿佛被某种庞然大物钻探而成。天坑中央，一道直径超过千米的猩红光柱贯通天地，正是归墟之门的主体。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光柱表面不时浮现出扭曲的面孔，它们张着嘴无声尖叫，又很快被红光吞噬。
“这就是归墟之门的真面目……”林薇的匕首自动弹出鞘，发出警惕的嗡鸣。
陈默的观想之力不受控制地活跃起来。在他的精神视野中，那道红光被分解成无数纠缠的能量丝线——黑色的归墟本源、金色的神道符印、以及稀薄得几乎看不见的赤红人道气息。三种力量以极其复杂的方式编织在一起，形成一个庞大的能量漩涡。
“不对劲。”他突然蹲下，手指触碰地面，“这些岩石……”
悬崖的岩层上布满细密的裂纹，每道裂缝中都渗出粘稠的黑色液体，像是有生命般缓缓蠕动。当陈默的手指靠近时，那些液体突然暴起，如同无数细小的触须朝他刺来！
“嗤——”
薪火火苗猛地蹿高，将黑色触须烧成青烟。液体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迅速缩回裂缝。
“归墟在实体化。”陈默脸色凝重，“它正在通过这道门渗透进我们的世界。”
飞羽指向天坑对面：“看那里！”
在螺旋坑壁的第七层平台上，矗立着一座由白玉构筑的宏伟建筑群，亭台楼阁间金光流转，与中央的猩红光柱形成鲜明对比。无数天兵如蚂蚁般在建筑间穿梭，更有一队队被锁链束缚的人类被押送至中央大殿。
“天庭的玉符转化场。”林薇眯起眼睛，“他们在批量生产天兵。”
老赵从背包翻出远望镜：“大殿门口那是什么？好像在举行仪式……”
镜筒中，一群身穿金袍的仙官正围着一口青铜巨鼎念念有词。鼎中沸腾着黑红相间的液体，每当一个人类被推进去，液体就翻涌得更加剧烈。片刻后，一个浑身覆盖玉质铠甲的身影从鼎中爬出——新生的天兵就此诞生。
“他们在用归墟能量改造凡人。”陈默胃部一阵抽搐，“这比机械教的转化更彻底……完全抹去了人性。”
薪火突然在他掌心剧烈跳动，火苗指向天坑底部。陈默顺着指引望去，在红光最浓郁处，隐约可见一块倒悬的黑色晶体，像是一只冰冷的眼睛注视着一切。
“归墟之眼……”红铁的记忆碎片在火中闪烁，“三节点的核心……”
正当众人观察时，悬崖突然剧烈震动！岩壁崩裂，数十块巨石滚落天坑。一只覆盖着玉质甲片的巨手从他们脚下的岩层破土而出，紧接着是第二只——某个庞然大物正在攀爬上来！
“跑！”陈默拽着众人向后跃去。
“轰隆！”
悬崖彻底坍塌，一个身高超过十米的玉甲巨人爬了上来。它没有头颅，胸口镶嵌着三颗旋转的金色玉符，背部延伸出六条蝎尾般的金属触须，每根触须末端都长着一只人手。
“玉符傀儡……”林薇声音发紧，“天庭的战争兵器！”
巨人胸口的玉符突然转向众人，一道金光扫过，随即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检测到非法薪火载体——执行净化协议——”
六条触须同时张开，每只手掌心浮现出不同的攻击符文：火焰、寒冰、雷电、毒雾、重力场、空间裂痕……
“分散！”陈默大吼一声，同时将薪火按向地面。
赤红火线顺着岩缝蔓延，瞬间构成一个简易的防御阵法。下一秒，六种毁灭性的能量轰然降临！
“砰——！”
爆炸的气浪将众人掀飞。陈默撞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肋部传来剧痛，可能是骨折。他咬牙抬头，看到防御阵已经破碎，但成功偏转了大部分攻击。
玉符巨人迈着地动山摇的步伐逼近，触须再次充能。这次它调整了角度，六道光束交织成死亡网络，封死了所有退路！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从天而降，重重砸在巨人背上。那是一柄门板宽的巨剑，剑身缠绕着黑色雷霆，直接将两条触须齐根斩断！
巨人发出机械的嘶吼，转身挥拳。黑影轻盈地后翻落地，露出真容——一个身穿残破黑袍的独臂男子，脸上戴着锈迹斑斑的金属面具，裸露的皮肤上满是符文刺青。
“守夜人？”林薇惊呼。
面具人没有回应，他单手结印，巨剑自动飞回手中。剑身上的黑色雷霆突然暴涨，化作一条咆哮的蛟龙扑向巨人。
陈默趁机观察战局。这个突然出现的援军使用的既不是神道法力，也不是纯粹的观想之力，而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能量形式——像是将归墟能量强行驯化后的产物。
玉符巨人被黑雷蛟龙缠住，动作变得迟缓。面具人突然转向陈默，嘶哑道：“薪火持有者，去第七平台……找到‘净火者’……”
话音未落，巨人胸口的玉符突然重组，形成一个倒三角阵列。一道刺目的金光射出，直接贯穿面具人的肩膀！
“小心！”飞羽射出一支爆破箭，正中巨人膝盖。爆炸的冲击让它踉跄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衡。
面具人单膝跪地，血流如注，却依然死死握住巨剑。他咬破手指，在剑刃上画出一道血符：“夜狩……十方俱灭！”
巨剑分解成数百块碎片，每一块都燃烧着黑焰，如同蜂群般袭向玉符巨人。碎片专攻关节缝隙，很快就有玉甲开始脱落。
陈默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他强忍肋部的疼痛，观想之力全开，精神触须刺向巨人胸口裸露出的核心结构。在复杂的能量网络中，他找到了三个关键节点——
“林薇！左起第二块玉符！”
“老赵！右下方的能量导管！”
“飞羽！正中央的符文阵列！”
三人瞬间领会。林薇的匕首化作银光，精准刺入指定玉符；老赵抡起铁锤，将金属导管砸得凹陷；飞羽的箭矢则钉在核心符文的正中央。
“咔——嚓——”
玉符巨人僵在原地，胸口的金光忽明忽暗。面具人猛地跃起，独臂抓住一柄最大的剑刃碎片，自上而下贯穿了它的核心！
“轰——！”
巨人炸成无数碎片，一场金色的火雨洒落悬崖。
面具人踉跄落地，伤口汩汩流血。陈默上前想要帮忙，却被他抬手阻止：“没时间了……听好……”
他摘下面具，露出布满伤疤的脸——右眼是正常的，左眼却是一颗漆黑的晶体，与天坑底部的归墟之眼一模一样。
“净火者在第七平台的地下牢狱……她掌握着点燃归墟节点的方法……”独眼男人喘息着，“告诉她……‘夜莺啼血’……”
他的黑晶左眼突然裂开，黑色液体顺着脸颊流下：“快走……我撑不住了……”
陈默还想追问，男人却发出一声非人的嚎叫，全身皮肤开始浮现黑色纹路。他猛地推开陈默，纵身跳下了天坑！
众人冲到悬崖边，只见他的身影在下坠过程中不断膨胀变形，最终化作一头漆黑的怪物，坠入猩红光柱消失不见。
“他被归墟反噬了……”林薇声音颤抖。
薪火火种突然剧烈闪烁，投射出一幅新的画面：第七平台的建筑平面图，标注着一个隐藏的地下入口。
“走。”陈默收起火种，目光坚定，“去找净火者。”
—
沿着螺旋坑壁下行，众人不得不躲避巡逻的天兵。这些被改造的战士眼神空洞，动作整齐划一，像是一台台精密的杀人机器。
借助薪火的掩护，他们成功潜入了第七层平台。这里的地面由白玉铺就，刻满了镇压邪祟的符文，但每道符文的末端都被人为修改过，变成了归墟能量的导流槽。
“他们在用归墟污染神道法术。”林薇检查着地面的纹路，“这是亵渎……”
老赵突然竖起手指：“嘘！有动静！”
一队金袍仙官押送着十几个衣衫褴褛的凡人走向中央大殿。那些人目光呆滞，脖子上套着玉质项圈，项圈上的符文正不断吸取他们的生命力。
“原材料。”飞羽咬牙切齿。
陈默示意众人跟上。绕过几座偏殿后，他们找到了薪火标注的隐藏入口——一口看似普通的古井，井沿刻着“涤罪”二字。
井下没有水，而是一条向下的阶梯。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腐臭和药草混合的怪味，墙壁上的火把投下摇曳的影子。
阶梯尽头是一间圆形地牢，牢门由某种透明晶体打造，里面关着个瘦削的身影。当众人靠近时，那个背对门口的人缓缓转身——
是个少女。
她看起来不超过十六岁，苍白的皮肤下能看到淡蓝色的血管，长发如雪，双眼却是纯粹的金色，没有瞳孔。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双手——从指尖到肘部，覆盖着细密的金色鳞片，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净火者？”陈默试探性地问。
少女没有回答。她歪着头打量众人，突然开口，声音空灵得不似人类：“夜莺啼血。”
陈默想起面具人的遗言，立刻回应：“黎明将至。”
少女的金色眼瞳微微扩大。她举起鳞片覆盖的手臂，按在晶壁上。鳞片与晶体接触的瞬间，牢门无声无息地融化了。
“你们来得太晚了。”她走出牢房，金眼扫过每个人，“我是最后一个净火者，其他同胞都被送进了化玉鼎。”
林薇注意到她的手腕上有深深的勒痕：“天庭在囚禁你们？为什么？”
“因为我们能净化归墟。”少女抬起手，一片金鳞脱落，飘向陈默手中的薪火。二者接触的瞬间，火苗“轰”地蹿高，颜色从赤红变成了金红色！
“薪火是文明之种，净火是净化之焰。”少女的语调平静得可怕，“二者相融，才能点燃归墟节点而不被反噬。”
陈默感受着手中火焰的变化——它不再只是温暖的传承，还多了一种凌厉的净化意志。
“我们需要你的帮助。”他直视少女的金色眼睛，“点燃归墟之门，重启九州结界。”
净火者沉默片刻，突然伸手按在陈默胸口。她的金鳞发出刺目光芒，似乎在感知什么。
“你体内有圣核的印记，祖庙的传承，还有……”她微微蹙眉，“某种更古老的东西。”
陈默想起古树长老说过的话——他的观想天赋或许与血脉有关。
没等他想明白，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警报声，某种庞大的能量正在靠近。
“普化天尊发现我们了。”净火者收回手，“要点燃归墟之眼，必须下到天坑最底层。”
她走向牢房墙壁，金鳞手臂插入石缝。整面墙顿时亮起复杂的符文，随后像水幕般波动起来，露出后面幽深的隧道。
“这是初代净火者挖的密道，直通归墟之眼。”她侧身让开，“现在选择吧——跟我跳进地狱，或者回头等死。”
陈默看向同伴，从每个人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心。
他握紧金红色的火焰，第一个踏入隧道。
“带路。”
（第十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