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羽正用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睛死死地瞪着他们，那眼神里没有泪水，只有倔强的恨意。
在陈景元两人看来，那是一根刺。
他嘴角的血迹，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陈景元嘴角的笑意彻底冷了下来。
他松开林薇薇，迈开长腿，一步步走向那个孩子。
阴影将陈小羽小小的身子完全笼罩。
他像拎一只碍事的小鸡仔一样，单手就将陈小羽从地上拎了起来。
双脚离地的失重感让陈小羽一阵惊慌，他下意识地挣扎，却换不来对方丝毫的动容。
陈景元拎着他，径直走向楼梯口。
楼梯下方，有一个狭小的储物间，常年堆放着杂物，阴暗又潮湿。
他拧开门把手。
一股陈腐的霉味扑面而来。
陈小羽被这股味道呛得咳了两声，心里涌起巨大的恐惧。
他不要进去。
“放开我，你这个坏蛋。”
陈景元没有理会。
他随手将陈小羽丢了进去。
孩子瘦弱的身体撞在里面堆着的旧纸箱上，发出一声闷响。
“砰！”
厚重的木门被关上。
“咔哒。”
是锁芯转动的声音。
干脆。
利落。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走回客厅，重新将林薇薇揽入怀中，脸上的温柔仿佛从未消失过。
“好了。”
“现在，再也没有人打扰我们了。”
储物间里。
伸手不见五指。
陈小羽甚至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能闻到空气里灰尘与木头腐烂的味道。
他被吓得不敢说话。
也不敢动。
只能蜷缩在冰冷的墙角，将自己抱得紧紧的。
妈妈。
他好想妈妈。
他想给妈妈打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可是他的手机被那个坏阿姨踢坏了。
他再也联系不到妈妈了。
巨大的恐惧和无助，从四面八方将他淹没。
他只能感觉到脸颊火辣辣地疼，手背也传来钻心的痛。
可这些，都比不上心里的害怕。
他缩成一团，靠在墙根。
……
苏晚的讲解结束了。
偌大的办公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每一秒，都像被拉长到无限。
苏晚的心跳，在安静中被放得很大。
她能感觉到，陆承洲的目光像两道实质的射线，落在她的方案上，一页一页，无声地审视着。
终于。
他抬起眼。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苏小姐的方案，确实比我收到的任何一份，都要好。”
苏晚紧绷的神经，因为这句话，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松动。
然而，下一秒。
“合作可以。”
陆承洲身体微微后靠，十指交叉，姿态慵懒，说出的话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利润，陆氏要八成。”
什么？
苏晚怀疑自己听错了。
八成？
这哪里是合作，这分明是抢劫。
外界都说陆承洲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商业巨鳄，今日一见，传闻甚至还保守了些。
苏晚的脸上，依旧维持着得体的微笑，但垂在身侧的手，指甲已经深深掐进了掌心。
陆承洲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想法。
他甚至没有给她讨价还价的余地。
“苏小姐如果不接受。”
“我可以当做你今天没来过。”
苏晚的心脏猛地一缩。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冷漠，强大，掌控着一切。
她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我同意。”
几乎是下意识的，苏晚开口说道。
这两个字，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却又显得那么轻飘飘。
能和陆氏达成合作，别说只剩下两成的利润，就算一成不要，单凭“陆氏合作伙伴”这个名头，就足以让启明科技在南省一飞冲天。
有了这个名声，公司就能再上一个台阶。
也算……对得起陈景元了。
这个念头闪过，苏晚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回了八年前。
她从那张凌乱的大床上醒来，身边空无一人，只有残留的陌生气息，和身体被撕裂般的痛楚。
她甚至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
一个月后，验孕棒上那两条刺眼的红杠，将她彻底打入地狱。
未婚先孕。
对于当时还是大三学生的她，对于家风严谨的苏家来说，这是一个足以毁掉一切的丑闻。
不知道消息是怎么走漏的。
父亲气得心脏病发，差点没抢救过来。
就在苏家乱成一团，在她以为自己的人生已经彻底完蛋的时候。
陈景元站了出来。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了。
“叔叔，是我。”
“是我贪图晚晚的美色，在她的酒里下了药。”
苏父气得浑身发抖，抄起手边的烟灰缸就要砸过去，嘶吼着要报警，要把这个畜生送进监狱。
是苏晚拦下了。
她知道，那个人不是陈景元。
那个男人的轮廓，气息，都和陈景元对不上。
可在那样的绝境下，陈景元的谎言，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为了苏家的名声，为了她不至于身败名裂。
父亲最终没有报警。
他用一种近乎绝望的眼神看着她，最后只说了一句。
“结婚。”
然后，他将她赶出了苏家。
苏晚用自己大学时期攒下的所有积蓄，加上一些投资收益，成立了启明科技。
为了感谢陈景元，她将公司的法人，写成了陈景元的名字。
八年来，她拼了命地工作，将一个小小的初创公司，做到了如今流动资金超过十几亿的规模。
她给了陈景元富足的生活，给了他“陈总”的身份。
可她自己，从八年前那个夜晚之后，就对所有男人都产生了生理性的抗拒。
她和陈景元，是法律上的夫妻，却连手都没有牵过。
她知道，自己亏欠了他。
所以，只能用钱，用公司的股份，用这些冰冷的东西来弥补。
“三天后，我会去南省，届时在细谈合作事宜。”
他丢下这句话，没有多余的解释，转身就朝着门口走去。
那背影，挺拔，冷漠。
苏晚站在原地，看着那扇被合上的厚重木门，足足愣了三秒。
这就……走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U盘，又抬头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办公室。
不是，哥们儿，你薅了我八成的利润，连顿庆功宴……不，连顿散伙饭都不请的吗？
好歹也是几十个亿的项目。
抠，真是抠到家了。
抱怨归抱怨，拿下合作的疲惫和喜悦还是在此刻一同涌了上来。
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掏出手机。
屏幕亮起，壁纸是陈小羽咧着嘴笑的灿烂模样，缺了一颗门牙，笑得像个小傻子。
苏晚的嘴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她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苏晚愣了一下，小羽的儿童手机是二十四小时开机的，从来没有不接过她的电话。
或许是睡着了？
她这样想着，心里却莫名地升起一股不安。
她立刻又拨通了陈景元的电话。
……
南省，陈家别墅。
主卧的大床上，一片凌乱。
林薇薇缠在陈景元身上，媚眼如丝。
“景元哥，你好坏……”
“叮铃铃——”
刺耳的手机铃声，打破了一室旖旎。
陈景元不耐烦地伸手，从床头柜上摸过手机。
屏幕上“苏晚”两个字，让他瞬间一个激灵。
“停一下。”
他推开身上的林薇薇，林薇薇被推得一个踉跄，差点从床上滚下去，脸上的媚态瞬间僵住。
陈景元已经坐起身，清了清嗓子，接通了电话，“晚晚，怎么了？”
“陆氏的合作，谈妥了。”苏晚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
陈景元握着手机的手猛地一紧。
成了？
真的成了！
那可是陆氏集团！整个南省商界都挤破了头想攀上的高枝！
巨大的狂喜瞬间淹没了他，他甚至能想象到，从今以后，他在南省的地位将如何水涨船高。
“太好了晚晚，你辛苦了！”
“小羽呢？”苏晚打断了他的激动，“我给他打电话，为什么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