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混杂着泥土的腥气，无孔不入地钻进鼻腔。
苏晚的意识从一片混沌中挣扎着浮起，眼皮重得像是灌了铅。
她缓缓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白色天花板，以及空气中那股挥之不去的福尔马林气味。
又是医院。
她动了动僵硬的身体，膝盖处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她还记得，自己跪在苏家别墅门外，在大雨中失去了意识。
所以，是父亲让人把她送到医院的吗？
他终究，还是不忍心看她死在外面？
一丝微弱的希望，在苏晚死寂的心底悄然升起。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碎花棉布围裙，头发花白的身影走了进来。
是王婶。
苏家的老佣人，看着她长大的王婶。
“大小姐，你醒了？”
王婶看到她睁开了眼，脸上露出一丝心疼，快步走到床边，将手里的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
“我给你熬了点姜汤，快趁热喝了，去去寒气。”
“我父亲他……”
苏晚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盼。
王婶倒汤的动作一顿，避开了她的视线，叹了口气。
“小姐，你别怪老爷。”
“老爷他……他也有自己的顾虑。”
顾虑？
苏晚的心，随着这两个字，一点点沉入冰冷的深渊。
那微弱的希望之火，瞬间被一盆冷水浇灭，只剩下冰冷的灰烬。
她明白了。
送她来医院的，或许是王婶的自作主张。
又或者，是那个男人为了所谓的苏家颜面，做出的最后一点“仁慈”。
他依旧不愿意见她。
苏晚没有再追问，也没有把小羽的事情说出口。
她知道，告诉王婶也无济于事，反而会让她为难。
在这个家里，真正能做主的，只有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
“王婶，谢谢您。”
她撑着床，挣扎着坐了起来。
“我没事了，我得走了。”
“小姐，你这又是何苦呢？”
王婶眼圈泛红，想劝，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苏晚摇了摇头，没有解释。
她掀开被子，忍着膝盖的剧痛，固执地穿上鞋。
她不能再在这里浪费时间。
小羽还在等她。
走出医院大门，冰冷的风迎面吹来，苏晚打了个寒颤。
她看着这座繁华又陌生的城市，第一次感到了彻骨的茫然。
如今的她，连给小羽交住院费的钱都凑不齐，更别提请什么专家，做什么手术了。
都是她没用。
是她对不起小羽。
苏晚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必须立刻找一份工作，至少，要先让小羽不会挨饿。
然而，现实远比她想象的更加残酷。
接下来的两个星期，苏晚像一个不知疲倦的陀螺，奔波在南省的各个写字楼之间。
她投出的简历，无一例外，都石沉大海。
偶尔有几家公司给了她面试机会，但当面试官认出她就是新闻里那个“用铁签扎人”、“被丈夫扫地出门”的疯女人时，脸上无一不露出鄙夷和戒备的神色。
“苏女士，你的能力我们很欣赏，但是……我们公司需要的是一个声誉良好的员工。”
“抱歉，你的情况，我们恐怕无法录用。”
一次次的碰壁，一次次的拒绝，像一把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仅存的骄傲。
那个曾经叱咤商场，被誉为“南省商界隐藏的无冕女王”的苏晚，如今却连一份最普通的工作都找不到。
这天，苏晚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医院。
医生告诉她，小羽的身体恢复得不错，已经可以出院了。
“不过……”
医生看着她，语气严肃地叮嘱。
“孩子胸腔里的那两根针，必须尽快找专家做手术取出来。”
“不然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肺叶会逐渐把针包裹进去，到时候不仅孩子会更疼，手术的难度和风险也会成倍增加。”
“好，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苏晚点了点头，心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
她用身上仅剩的三千多块钱，在医院附近一个老旧的小区里，租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
房子不大，但打扫得很干净，还有一个小小的厨房。
当苏晚抱着小羽走进这个属于他们的新“家”时，小羽那双黑曜石般的大眼睛里，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光亮。
“妈妈，我们以后就住在这里吗？”
“嗯。”
苏晚以为孩子会闹，说要住大房子，可小羽出奇懂事。
“真好。”
小羽伸出小小的手臂，紧紧搂住苏晚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这次，不会再有坏人和我们抢家了。”
孩子天真又懂事的话语，像一根针，狠狠扎进苏晚的心里。
她眼眶一热，强忍着没有让眼泪掉下来，只是更紧地抱住了怀里的小生命。
安顿下来后，苏晚看着银行卡里仅剩的一千多块钱，焦虑感再次席卷而来。
如果再找不到工作，她们娘俩，真的要喝西北风了。
这天下午，门铃响了。
苏晚打开门，看到柳舒提着一大堆水果和玩具，站在门外。
“姐！”
柳舒看到她，眼睛一亮。
她已经辞职了，并且很快在另一家公司找到了助理的工作。
“小羽呢？”
“在房间里看书。”
“柳姐姐！”
听到声音，陈小羽从房间里跑了出来，乖巧地喊人。
“哎，小羽真乖。”
柳舒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然后看向苏晚，半开玩笑地说道。
“小羽，你可不能叫我姐姐了，我只比你妈妈小两岁，你应该叫我阿姨才对。”
小羽眨了眨大眼睛，嘴巴甜得像抹了蜜。
“可是柳姐姐看起来就只有十八岁，叫姐姐最合适了。”
一句话，把柳舒逗得哈哈大笑，房间里压抑的气氛也轻松了不少。
柳舒的到来，像一缕阳光，照进了苏晚灰暗的世界。
她把柳舒当成了唯一的知心人，将这段时间的遭遇和困境，都向她倾诉了。
柳舒听完，气得直拍桌子。
“姐，你别灰心！”
“等我攒够了钱，我就投资你！让你东山再起，我给你当第二大股东！”
苏晚被她逗笑了，心里的郁结也散去了不少。
“对了，姐，我跟你说个事。”
柳舒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压低了声音。
“京城那个陆氏集团，好像完全没受到启明科技那些破事的影响，已经正式入驻南省了。”
“就在市中心那栋最高的金融大厦，成立了南省分公司。”
“我听说他们正在招人，你要不要……去那里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