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冲天，整栋机械厂像被点燃的纸盒，噼啪作响。张天和曹麦麦对视一眼，没等烟尘落定，拔腿就往里冲。楼梯塌了一半，钢筋裸露在外，像被巨兽啃过的肋骨。张天一脚踩空，整个人差点栽进黑洞洞的楼板缝里，幸亏曹麦麦一把拽住他后领，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他从地狱门口拎回来。
“你要是摔死了，”她喘着气，“我拿你头骨当烟灰缸。”
“那你得先打赢孙叶。”张天抹了把脸上的灰，“她指定要拿去供着。”
三楼走廊歪斜得像醉汉走过的路，天花板吊着半截电线，时不时爆出一串火花。张天闭眼，读心术开启，像在嘈杂的KTV里找一句歌词——他得从爆炸的余震、火焰的嘶吼、钢筋的呻吟里，听出孙叶的念头。
“别……别过来……”她的思维断断续续，像信号不良的对讲机。
“孙叶！”张天大喊，“听我说！你左边三步有个塌陷口，别踩！右前方有煤气罐，别碰火！”
她没回应，但思维动了——她往右挪了半步。
“行，听指令的小同志。”张天咧嘴，“继续保持，下一轮发你三好学生奖状。”
曹麦麦翻白眼：“你这时候还有心情玩张飞喝断当阳桥那一套？”
“我祖上可是张飞亲传第N代。”张天边走边吹，“当年长坂坡一声吼，吼得曹操尿裤子——我这算收敛的了。”
前方房间门框扭曲，只剩半扇门挂在铰链上，像被打歪的牙齿。屋内烟雾弥漫，一道人影蜷在墙角，正是孙叶。她双手垂在身侧，绳子松垮垮地挂在腕上，像是被猫玩过的毛线团。
张天心头一紧，快步上前：“你解开了？”
孙叶抬头，眼神空洞：“我不知道……我醒来就这样了。”
“哦。”张天蹲下，语气轻松，“那你挺能耐，被绑着还能自己打蝴蝶结解开，下次教教我，我系鞋带老松。”
他话音未落，手机突然震动。一条加密视频自动播放——画面里，孙叶站在另一间仓库，手里拿着一块怀表，正笑着往手腕上戴。那表他认得，张家祖传，表盖内刻着“天道酬勤”四个字，还是他爷爷临终前塞进他枕头底下的。
视频里的孙叶轻声说：“李叔，您放心，他读心术再厉害，也读不到我心眼长反了。”
张天盯着屏幕，感觉胸口像被水塞了块冰。他抬头看眼前的孙叶，声音冷了下来：“你什么时候解开的？”
“刚……刚才是不是爆炸太猛，震松的？”她眨眨眼，一副无辜样。
“巧啊。”张天冷笑，“那视频里你跟李国栋密谋的时候，地震了吗？”
孙叶瞳孔一缩。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曹麦麦的喊声：“炸弹拆了！林晓雅铐上了！你们赶紧下来——”
话音未落，孙叶突然暴起，从袖口抽出一把匕首，直刺张天心口。
张天根本没防——谁能防住自己青梅竹马、高中补课补到凌晨、被混混围殴也要护着的女朋友？
刀尖离胸口只剩半寸，他本能侧身，匕首擦过肋骨，划开衬衫，留下一道火辣辣的口子。他踉跄后退，撞在墙上，碎砖簌簌落下。
“你疯了？！”他吼。
孙叶站在原地，匕首滴着血——他的血。她脸上那点怯懦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你以为读心术能看透所有人吗？”她冷笑，“那你告诉我，当年你替我打架，是不是也读到了——我其实喜欢看他们打你？”
张天脑子嗡的一声。
他想起高中那次。巷子口，五个混混围着他，拳脚如雨。孙叶站在墙角，没哭，也没喊，只是静静看着，嘴角甚至有点上扬。他当时以为她吓傻了，现在想来，那根本不是害怕，是兴奋。
“你……”他声音发颤，“你早就……”
“造就什么？”孙叶逼近一步，“早就知道你爸填错身份证号，导致你爷爷的账本解不开？早就知道‘柒号计划’真正要炸的不是仓库，而是你的信任？”
张天后背紧贴墙壁，冷汗顺着脊梁往下淌。他忽然意识到——从头到尾，他都在救一个敌人。
“那你为什么现在才动手？”他问。
“因为时机。”孙叶晃了晃匕首，“李国栋说，只有当你亲眼看到我被绑、亲耳听到我求救、亲手来救我的时候，你才会彻底放下防备。就像关羽走麦城，不是败在刀下，是败在‘我以为他信我’。”
张天咬牙：“所以你演了这么久？”
“演？”孙叶笑了，“我可没演。我确实怕黑，怕高，怕血——但我不怕你疼。”
她抬手，匕首对准他咽喉：“现在，轮到你体验一下，被最信任的人捅刀，是什么感觉了。”
张天盯着她，忽然笑了。
“你知道我祖上张飞，为什么能一声吼退百万兵吗？”他慢悠悠说。
孙叶皱眉：“少废话。”
“因为他嗓门大？”张天摇头，“错。是因为——他从不提前吼。”
话音未落，他猛地抬腿，一脚踹向旁边倾倒的铁柜。柜子轰然砸向孙叶，她本能后退，脚步一滑，踩中张天先前发现的那串奇怪脚印——那是曹麦麦拆弹时留下的防滑靴印，沾了油，滑得像抹了猪油。
孙叶一个趔趄，匕首脱手飞出，钉在门框上，颤巍巍地晃。
张天趁机扑上，一手扣住她手腕，一手掐住她咽喉，将她按在地上。
“你是不是忘了？”他压低声音，“我补课时，可不止教你数学。”
“我还教你——”他凑近她耳边，“怎么骗人，会被反杀。”
孙叶冷笑：“那你杀我啊。你敢吗？”
张天盯着她，手指微微发抖。他想起她第一次穿婚纱照的样子，笑得像春天。也想起她昨晚发来的消息：“天，明天婚礼，我等你。”
原来全是饵。
他松开手，退后两步。
“我不杀你。”他说，“但你也别指望我心软。”
孙叶坐起身，揉着脖子，眼神阴冷：“那你打算——”
话未说完，窗外一道强光扫过，伴随着引擎轰鸣。一辆警用装甲车冲进厂区，车顶探照灯像审判之眼，直直照进这间破屋。
张天掏出手机，屏幕上是关地刚发来的消息：“兄弟，我黑进李国栋的云盘，找到了‘柒号计划’的完整名单——你师父曹麦麦，排在第二位。”
他抬头看向窗外，雨还在下，但火势已被控制。曹麦麦正押着林晓雅从楼下走出，抬头看了他一眼，雨水顺着她发梢滴落，后颈的“柒”字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张天忽然觉得，这场雨，像是替他洗了把脸。
他转身，走向门口，留下孙叶一人坐在废墟中。
“你知道吗？”她突然开口，“你读心术再准，也读不到——我为什么非得亲手捅你这一刀。”
张天脚步一顿。
“因为……”她缓缓站起，嘴角扬起诡异的笑，“你妈临终前，最后一句话不是叫你名字。”
她顿了顿，一字一顿：
“她说——‘别信孙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