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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6章

鞭风骤停。

易玎谏的手僵在半空,鞭梢垂落,一滴浓稠的血珠砸在青石板上。

“啪嗒”一声。他猛地扭头,眼里的暴怒被惊疑冲得七零八落,死死盯住院门口。

宣旨的太监已跨过门槛,拂尘一甩,眼皮都不撩一下地上蜷缩的血人儿。

他只对着易玎谏,腔调拖得又冷又长:“易大人,耳朵没聋吧?太子爷的口谕,人,东宫要了,即刻送过去。”

“太子殿下要她?”易玎谏喉结滚动,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磨,“公公,这丫头她就是个祸害,今日府上……”

“易大人,”太监打断他,嘴角扯出点皮笑肉不笑的弧度,“祸不祸害,自有太子爷圣断,您是想说,太子爷眼神儿不好?”

“下官不敢!下官万万不敢!”易玎谏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慌忙丢开染血的鞭子,躬身作揖,“臣……臣这就送她过去!”

他心头惊涛骇浪,太子怎么会看上这个鬼一样的哑巴灾星?

难道……

他不敢深想,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地上的易念念动了动。

小身子抖得厉害,破麻袋似的旧衣浸透了血,黏在翻卷的皮肉上。

她费力地掀开一点眼皮,视线模糊,只看到易玎谏那张惊惶扭曲的脸,和他脚边那根沾着自己血肉的鞭子。

她扯了扯嘴角,牵动脸上的伤疤,喉咙里滚出一串模糊破碎的“嗬嗬”声,像在笑。

这笑,比哭还瘆人。

易玎谏被她看得心头猛跳,一股邪火混着恐惧直往上撞。

他猛地抬脚,似乎想把这碍眼的孽障踹远些,脚尖离那小小的身体还有半寸时,硬生生又缩了回来。

他深吸一口气,压着嗓子冲旁边傻站着的家丁吼:“聋了吗?还不快把人弄干净抬走!弄顶小轿!快!”

两个家丁手忙脚乱地上前,小心翼翼,却又带着难以掩饰的嫌恶,像碰什么脏东西,一人一边,想把她架起来。

“呃……”易念念喉咙里挤出短促的痛音,身体本能地蜷缩抗拒。

“轻点!蠢货!”易玎谏低骂,额角青筋直跳。

“爹!”一声尖锐的哭喊撕破压抑。

易悠悠不知何时挣脱了老嬷嬷的手,像颗小炮弹似的冲过来,扑到易玎谏腿边,死死抱住,仰起哭花的小脸,“不能让她走!她是害死娘亲的凶手!她走了,娘亲就白死了!爹!让她偿命啊!”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金铃铛在发髻上乱晃,叮叮当当,刺耳得很。

易玎谏被女儿哭得心烦意乱,低头看着易悠悠那张酷似亡妻的脸,再瞥一眼地上那个气息奄奄的怪物,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厌恶涌上来。

他粗暴地掰开易悠悠的手,声音冷硬:“胡闹!太子殿下要人,岂是你我能置喙的?带小姐回房去!关起来,没我的命令不准出来!”

“爹!”易悠悠被老嬷嬷强行抱住,挣扎哭嚎,双脚乱蹬,眼睛却死死钉在易念念身上,那眼神淬了毒,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

易念念闭着眼,对那怨毒的哭喊置若罔闻。

身体的剧痛像无数烧红的针在扎,但心里却一片冰凉的平静。

太子?东宫?

一条意料之外的生路。

她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尝到浓重的铁锈味。

也好。

这吃人的尚书府,多待一刻都嫌脏。

东宫。

朱清宴坐在书案后,手里捏着份奏疏,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指尖无意识地敲着紫檀木的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

他脑子里反复回放尚书府庭院里那一幕:小女娃被粗暴地架起来,鞭痕累累,血染衣襟,却偏着头,用那双清得瘆人的眼睛看他,嘴角弯起一丝极冷的弧度。

“殿下,”近侍垂手禀报,“礼部尚书易大人亲自将人送来了,在偏殿候着。”

朱清宴放下奏疏:“带进来吧。”

易玎谏几乎是躬着腰进来的,身后两个内侍抬着一副简易的担架,上面盖着块还算干净的素布,只露出一颗小小的缠满渗血布条的头颅。

“臣叩见太子殿下。”易玎谏深深拜下,姿态谦卑到了尘埃里。

“易大人请起。”朱清宴声音平淡,目光掠过他,直接落在那块素布上,“人怎么样了?”

“回殿下,小女……”易玎谏斟酌着词句,额上沁出细汗,“顽劣不堪,冲撞贵人,臣一时气急,略施薄惩,幸得殿下垂怜,太医已看过了,性命无碍,只是些皮外伤,需将养些时日。”

“皮外伤?”朱清宴唇角勾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弧度,打断他,“易大人的薄惩,就是把人打得只剩一口气抬进来?”

易玎谏身子一僵,头垂得更低:“臣……臣惶恐!是臣教女无方……”

“行了。”朱清宴懒得再看他那张虚伪惶恐的脸,挥挥手,“人留下,你退下吧。”

“殿下……”易玎谏还想说什么,对上朱清宴那双平静的眼睛,所有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再次深深一揖,“是,臣告退。”

退出去时,他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过担架上那小小的一团,带着惊疑未定。

殿内只剩下朱清宴和两个内侍。

朱清宴起身,走到担架旁,俯视着。

素布下的小身体几乎没什么起伏,安静得可怕。

“揭开。”他吩咐。

内侍小心地掀开素布一角。

饶是朱清宴早有心理准备,呼吸还是滞了一瞬。

小小的身体蜷缩着,裹在一件被血染透大半的旧衣里,裸露的手臂和小腿上鞭痕纵横交错,新伤叠着旧伤,有些地方皮肉翻卷,糊着暗褐色的药粉和干涸的血痂。

脸上缠的布条也洇着血,只露出紧闭的眼睛和半片青紫肿胀的额头。

“太医怎么说?”朱清宴的声音沉了下去。

一个年长的内侍低声道:“回殿下,太医瞧过了,说都是外伤,未伤及脏腑,只是失血过多,又受了惊吓,身子太虚,需得好生静养调理,另外……”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太医说,这孩子嗓子像是被药毒哑的,并非天生,还有那脸上的烧伤,年头久了,想治好……难。”

药毒哑的?朱清宴眼神倏地一冷。

一个五岁的嫡女,尚书府……好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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