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的咆哮震得屋顶灰尘簌簌落下，那双燃烧着惨绿火焰的眸子死死锁定陈六合，凝聚了浓烈煞气的利爪撕裂空气，带着令人窒息的腥风，狠狠抓向直刺而来的血锈刀！
死亡的阴影再次笼罩。
但这一次，陈六合心中的恐惧被一种更原始的情绪压过——那是被挑衅后的愤怒，是血脉被点燃后的灼热，是手中长刀传递而来的、无数先辈曾面对更强敌亦不曾退缩的战意！
“来啊！”
陈六合发出一声近乎野兽般的低吼，不闪不避，将体内那股灼热的气流毫无保留地灌注刀身！
暗红色的光芒前所未有的炽盛，刀身上的残缺符文疯狂闪烁，仿佛要活过来一般！刀锋与空气摩擦，发出低沉而威严的嗡鸣，不再是呜咽，而是咆哮！
“锵——！！！”
利爪与刀尖再次悍然对撞！
这一次，不再是势均力敌的僵持！
暗红色的光芒如同烧红的尖针刺入漆黑的煞气之中，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滋滋”腐蚀声！怪物那坚硬无比、能硬抗调查员能量射击的鳞片，在血锈刀锋之前，竟如同遇到克星，被轻易地刺穿、撕裂！
“嗷呜！！！”
怪物发出了惊天动地的痛苦嚎叫，绿色的眼焰剧烈抖动，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惊惧！
蓝黑色的恶臭血液从被刺穿的爪心喷溅而出，溅在陈六合的手臂和衣服上，立刻腐蚀出阵阵白烟，带来钻心的疼痛。但他咬紧牙关，握刀的手稳如磐石，甚至借着前冲的势头，猛地向前一递！
噗嗤！
刀尖更进一步，几乎将怪物的利爪洞穿！
与此同时！
“砰！砰！”
年长调查员抓住这绝佳的机会，冷静地连续射击，两道凝练的蓝色光束精准地命中怪物的头部和另一侧肩膀，打得鳞片炸裂，绿焰明灭不定！
受伤的年轻调查员也强忍剧痛，将电弧短棍狠狠戳在怪物的腰侧，高压电流噼啪作响，打得怪物浑身剧烈抽搐！
三方合击之下，怪物再难支撑！
它发出一声不甘而怨毒的尖啸，猛地抽回重伤的利爪，庞大的身躯以一种不符合物理规律的方式向后急退，猛地撞破另一扇窗户，裹挟着漫天玻璃碎渣和浓烈的煞气，瞬间融入外面尚未完全褪去的夜色之中，消失不见。
只留下满地狼藉、腐蚀的痕迹、以及那令人作呕的腥臭气息弥漫在武馆之中。
战斗骤然开始，又骤然结束。
死里逃生的年轻调查员瘫倒在地，捂着鲜血淋漓的胸口大口喘气。
年长调查员快步上前检查同伴伤势，同时警惕地扫视着破窗的方向，手中的特制手枪并未放下。
陈六合则拄着刀，单膝跪地，剧烈地喘息着，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虎口崩裂的伤口鲜血直流，与怪物的黑血混合，传来一阵阵灼痛。体内那股汹涌的力量如潮水般退去，带来强烈的虚脱感，但一种奇异的联系却更深地烙印在了他和手中的刀之间。
刚才那一瞬间的交锋，不仅仅是力量的碰撞，更像是一种……仪式。血与煞的洗礼，让他真正触碰到了“守刃”之名的边缘。
年长调查员快速给同伴注射了一针某种急救药剂，稳定住伤势后，这才站起身，走向陈六合。他的目光极其复杂，审视着这个刚刚爆发出远超预料力量的年轻人，以及他手中那柄再次恢复沉寂、但暗红锈迹似乎更加深邃了几分的古刀。
“你刚才用的……是‘裂煞’？”调查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
陈六合茫然抬头：“什么裂煞？”
“你挥刀的那一式，发力技巧，能量运转……是守刃一脉基础刀诀‘破军八式’中的起手式‘裂煞’。”调查员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想分辨他是否在伪装，“谁教你的？陈山河前辈应该早已……”
“我不知道什么破军八式。”陈六合喘着气摇头，实话实说，“就是……感觉应该那么砍出去。”
“本能？”调查员眉头紧锁，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再次落到血锈刀上，“祖灵印记……看来你继承的东西，比我们预想的要多。”
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重新评估眼前的情况和之前的决定。
“你的手需要处理，怪物的血有腐蚀性和煞毒。”他最终没有再提收缴血锈的事，而是从随身携带的急救包里拿出一个喷雾罐和一卷特制的绷带扔给陈六合，“用这个，能中和毒素。”
陈六合接过，道了声谢，笨拙地处理着手上的伤口。喷雾接触到伤口带来一阵清凉，确实有效抑制了灼痛和腐蚀。
年轻调查员在药物的作用下缓过气来，挣扎着坐起，看向陈六合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惊异和一丝感激。
“那怪物……到底是什么？”陈六合一边包扎一边问道，声音还有些沙哑。
“‘影鳞’，一种被深层地煞侵蚀异化的类人生物，通常栖息在极阴之地，嗜血狂暴，鳞甲坚硬，力量和速度都远超常人。但它们很少主动离开巢穴袭击人类，尤其是有‘守刃’气息的地方……”年长调查员语气凝重，“看来，有什么东西刺激或者驱使它了。”
是冲着我来的？还是冲着这把刀？陈六合心想，或者，和那个蚀霊一样，都是所谓“债”的一部分？
“你们之前说的‘它们要醒了’，和这个有关？”
年长调查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破窗边，看着外面渐渐泛起鱼肚白的天空。
“最近的‘煞涌’频率和强度都在异常升高，各种沉寂多年的‘非人’活动变得频繁。‘门’的稳定性正在受到挑战。”他顿了顿，回过头，目光深沉地看着陈六合，“‘守刃’一脉，自古便是‘门’的守护者之一，以血锈诛邪镇煞。陈山河前辈当年……曾是其中最出色的几位之一，直到那场意外……”
“什么意外？”陈六合立刻追问，心脏揪紧。爷爷从未提过这些。
“那涉及高级机密和一段……悲剧。”调查员避开了细节，“你只需要知道，他的‘离开’，导致江淮一带的‘守御’出现了缺口。如今煞涌异动，‘它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而你，作为陈氏血脉和血锈的持有者，首当其冲。”
缺口……债……
陈六合似乎有些明白了。爷爷所谓的“债”，或许就是指他未能完成的守护职责，以及因此可能引发的后果。而这笔债，现在落在了他的头上。
“所以，你们找我，不仅仅是为了这把刀？”陈六合握紧了刀柄。
“血锈是关键，但持刀的人更重要。”调查员坦然道，“我们原本的计划是回收危险物品，消除不稳定因素。但现在看来，简单的回收或许并不能解决问题，反而可能让情况更糟。”他意指陈六合刚刚觉醒的祖灵印记和展现的潜力。
“那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们会加强这片区域的监控和巡逻。但你这里已经暴露，不再安全。”调查员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纯黑色的卡片，上面只有一个银色的盾剑徽记和一个加密的联系号码，“拿着这个。遇到无法应对的危险，立刻联系我们。同时，尽量熟悉你血脉和刀的力量，但不要轻易尝试，力量的反噬同样危险。”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警告，但比起最初的冷漠，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认可和……审慎的观望。
“那本笔记，”他看了一眼地上散落的《山河铁律》，“是你爷爷留下的，或许对你有用，但里面的东西真假参半，谨慎对待。至于那块‘雷击木’……”他目光扫过陈六合的口袋，“好自为之。”
他们竟然连雷击木都知道！陈六合心中骇然。
没有再过多停留，年长调查员扶起受伤的同伴。
“我们会处理外面的痕迹和监控。你好自为之，陈六合。”他最后看了一眼陈六合和血锈刀，“记住，‘守刃’之路，荆棘遍布，九死一生。一旦踏上，就很难回头了。”
说完，他搀扶着同伴，很快消失在朦胧的晨曦中，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满地的狼藉和破窗，证明着昨夜到凌晨的惊心动魄。
武馆里终于只剩下陈六合一人。
晨曦微光从破窗照射进来，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他疲惫地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看着手中漆黑的卡片和身旁沉默的血锈刀。
调查局的态度暧昧不清，蚀霊的威胁仍在暗处，新的怪物“影鳞”出现，爷爷留下的谜团和沉重的责任……
暗流远比表面看到的更加汹涌。
他拿起那本《山河铁律》，翻到爷爷绝笔的那一页。
“债已欠下，避无可避……命不由己……”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掌心伤口传来的细微刺痛和刀柄那温润而坚定的触感。
逃避吗？像爷爷警告的那样，毁刀远遁？
可那些东西……那些蚀霊、影鳞……会放过他吗？调查局会允许一个不稳定因素流落在外吗？
而且，血脉深处那股被点燃的灼热，在经历过生死搏杀后，似乎再也无法平息下去。
他睁开眼，目光落在染血的刀锋上。
也许，从爷爷把刀塞给他的那一刻，或者说，从他出生在陈家的那一刻起，路，就只有一条了。
他挣扎着站起身，走到院子里的水龙头下，用冷水用力冲洗着脸，试图让自己更清醒。
冰冷的水流刺激着皮肤，也稍稍压下了体内的燥热。
他看着水中自己苍白而眼神却逐渐坚定的倒影，做出了决定。
不管前路是什么，他得先活下去。
而要活下去，就必须先弄清楚这一切，掌握能保护自己的力量。
他回到屋里，捡起《山河铁律》，小心翼翼地拂去灰尘。
然后，他握紧了血锈刀，按照记忆中那本能般的一式“裂煞”，缓缓地、生涩地再次挥动。
刀锋划破空气，带着微弱的嗡鸣。
这一次，没有炽热的力量涌动，只有肌肉的酸痛和生疏。
但他能感觉到，刀，在回应。
晨曦彻底照亮了武馆，也照亮了年轻人开始挥汗如雨的孤独身影。
暗流在涌动，而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