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强烈推荐一本备受好评的都市种田小说——《黄土生金》!本书以郝延安林静的冒险经历为主线,展开了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作者“若尘归”的文笔流畅且充满想象力,让人沉浸其中。目前小说已经更新121245字,喜欢这类小说的你快来一读为快吧!
黄土生金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晚饭时分,煤油灯在窑洞里投下摇曳的光影,将三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在黄土墙上晃动,像皮影戏里的人物。小米粥的香气混合着咸菜疙瘩的酸味,还有一股淡淡的羊膻味,在空气中弥漫。母亲又端上来一盆热腾腾的蒸土豆,这是陕北人家最实在的饭食,个个蒸得开了花,露出金黄的瓤。
郝延安扒拉着碗里的小米粥,金黄的米粒间夹杂着几颗红小豆。他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大,妈,我有个思量。咱家那十亩退耕地,不如……不如种苹果吧?”
“种苹果?”父亲郝双喜猛地放下饭碗,粗瓷碗在木桌上发出刺耳的碰撞声,直蹲在墙角闷头扒饭的郝明亮抬起头,眉头拧成了疙瘩。他放下碗,声音低沉得像石头落地:“种地不是耍哩。延安,你念书多,道理懂得多。但黄土不认道理,只认汗珠子。十亩地,不是十张纸,画坏了能重来。”他的话和父亲一样硬,却带着兄长实实在在的担忧。
王秀娥在一旁赶紧拽了丈夫一下,笑着打圆场,话里却藏着针:“你也是为家里好。不过延安啊,你是不知道,现在化肥贵得吓人,爹娘年纪大了,吃药看病都要钱,你哥一个人刨那点地……唉,要是再折腾,万一……”她没说完,只是叹了口气,那口气里是全家人生活的沉重” 你当这是耍哩?你懂剪枝还是懂施肥?连麦子和莠子都分不清的人,还要种苹果?”他的声音在窑洞里回荡,震得煤油灯的火苗都跟着抖了三抖,墙上的人影也跟着乱晃。
母亲担忧地搓着围裙角,那围裙已经洗得发白,边角都起了毛:”延安啊,种地不是念书,没那么容易。邻村王老二前年种苹果,遇上雹子,全打坏了,本钱都赔进去了,现在还欠一屁股债哩。”她悄悄看了眼丈夫阴沉的脸色,”你还是找个正经工作吧,听说县里中学缺老师,一个月能挣二百多哩……稳稳当当的,多好。”
“我在北京都打听过了,”郝延安急切地往前倾身,胳膊肘不小心碰倒了咸菜碟,”咱这的黄土最适合种苹果!昼夜温差大,糖分积累好。洛川有人靠这个发了家,都盖起小洋楼了,咱为啥不能?”
父亲冷笑一声,掏出旱烟袋在桌角磕得砰砰响,烟末子撒了一桌:”人家是人家!你是你!洛川是洛川,咱这是穷山沟!你就老老实实找个工作,别瞎折腾!”他的目光如刀子般锐利,”咱家经不起你再败坏了!三年前你说要去北京创甚业,结果呢?赔得裤衩都不剩!”
现在你要带乡亲们种苹果,心是好的,万一“日塌”,咱怎么对得起乡亲们。他们活不下去怎么办?你能怎么办?
母亲赶紧打圆场:”他大,少说两句……娃娃也是好意。”说着往郝延安碗里夹了块土豆,”先吃饭,饭都凉了。”
但父亲越说越激动,旱烟杆指着窗外:”你当种地是耍哩?春怕霜冻夏怕雹,秋怕阴雨冬怕旱。一年到头提心吊胆,你当容易哩?”
“可是大,”郝延安争辩道,”现在有新技术,可以防雹,可以滴灌……”
“新技术?”父亲嗤之以鼻,”能新过老天爷?咱黄土窝里人,就得本本分分种粮食!苹果能当饭吃?”
母亲忽然小声说:”后山张老六家,去年种了三亩苹果,今年听说卖了千把块……”
“你妇人家的懂个甚!”父亲猛地打断,”那是走了狗屎运!明年要是遇上大旱,看他哭都找不着调!”
窑洞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听得到灶膛里柴火噼啪的爆裂声。煤油灯的火苗跳动着,将三个人的表情照得明暗不定。
突然,父亲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延安,大不是不让你干。是怕啊……怕你再栽跟头。咱庄户人家,栽不起啊……”
这时,窗外传来邻居六叔的咳嗽声,带着痰音:”厚福,黑天半夜吵吵啥呢?大老远就听见你吼娃娃,震得窑顶往下掉土沫沫。”
父亲起身”吱呀”一声推开木格窗,夜色中六叔披着件旧褂子站在院里,旱烟袋的红光在黑暗里一明一灭,像只萤火虫。
“延安说要种苹果,”父亲没好气地朝窗外说,”这不是胡闹嘛!娃娃在北京待了几年,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六叔慢悠悠地踱进窑洞,带进来一股子夜露和烟草混合的味道。他也不上炕,就蹲在门槛上,旱烟袋在鞋底上磕了磕:”我听着了。娃娃有想法是好事嘛,总比那些整天蹲墙根晒太阳的二流子强。”
母亲赶紧给六叔盛了碗小米粥,又夹了一筷子咸菜:”他六叔说得在理。延安,你还是去县里当老师稳当。一个月二百多块哩,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
六叔呼噜噜喝了两口粥,这才抬眼瞅郝延安:六叔虽然很支持你,”不过延安啊,种苹果可不是简单的事。要挖坑、要施肥、要防雹,三年才能挂果。这三年你吃啥?喝西北风?”你总得有个周全的计划呀。
他伸出三根粗糙得像老树根的手指头:”头一年栽苗,第二年整形,第三年才见果。这三年里,你得浇水、施肥、打药,哪一样不要钱?一亩地少说得投进去五百块,十亩就是五千。五千块啊娃娃!够娶个婆姨了!”
父亲在一旁闷声接话:”听见没?你六叔种了一辈子地,不比你有数?”
“可是六叔,”郝延安急切地说,”现在有新品种,两年就能挂果。县里技术站还能提供技术指导……”
“指导?”六叔嗤笑一声,”指导能当饭吃?技术员来了教你两下子,拍拍屁股走了。剩下的事不得你自己干?你会剪枝吗?会疏花吗?知道啥时候打药?”
虽然你上过大学,有知识,有文化,年轻有冲劲,理论你有,现实你有把握吗?
母亲小声插话:”后山张老六家……”
“快别提张老六!”六叔摆摆手,”他家那是走了狗屎运!去年雹子绕着他家果园走,你当年都有这运气?”
窑洞里又安静下来,只听得到六叔公吸溜粥的声音。忽然,他放下碗,盯着郝延安:”娃娃,你要是真铁了心要种,六叔公倒有个主意。”
三个人都抬起头看他。
六叔慢条斯理地装了一锅烟:”先种两亩试试。成了,明年再扩种;不成,损失也不大。”他吐出一口烟圈,”你家坡地上那几棵野苹果树,不是年年都结果?说明咱这地界能长苹果。”
父亲猛地站起来:”可是……”
“可是啥?”六叔瞪他一眼,”让娃娃试试咋了?当年你非要买那头犟驴,我不也让试了?”
母亲担忧地看着父子俩,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围裙角。
六叔忽然笑了,露出被烟熏黄的牙:”延安娃,你要真种成了,六叔公把那台手扶拖拉机便宜卖给你,让你拉苹果!”
郝延安看着墙上自己被煤油灯拉长的影子,随着灯火的跳动而晃动,忽大忽小,就像他这些年来起伏不定的心绪。他突然想起火车上关悦说的那番话,那些字句此刻在脑海里格外清晰:”如果包装设计得好,陕北苹果也可以做成品牌。现在什么东西都要讲包装、讲营销……”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里混合着煤油味、旱烟味和蒸土豆的香气,是他最熟悉的故乡的味道。”六叔,大,妈。”他的声音在窑洞里显得格外坚定,”我在北京虽然没成事,但我真学到了不少东西。我知道怎么找市场,怎么搞包装,怎么打品牌。咱们不能老是等着老天爷赏饭吃啊!咱陕北人不是最讲’人勤地不懒’吗?”
父亲猛地站起来,烟袋锅子啪的一声敲在炕沿上,火星子四溅:”品牌?能当饭吃?你呀,就是被北京那些花花世界迷了眼!咱们庄稼人,本本分分种地才是正经!什么包装什么品牌,那都是虚的!”
六叔慢悠悠地吐出一口烟圈:”厚福,你先别急。延安娃,你倒是说说,啥叫品牌?能比咱这黄土疙瘩实在?”
“六叔公,”郝延安眼睛发亮,”就像洛川苹果,为啥能卖上价?就是因为人家有了品牌。同样的苹果,装进纸盒里贴上商标,就能卖到北京上海,一斤顶咱三斤的价!”
母亲忧心忡忡地插话:”那得花多少钱啊?纸盒要不要钱?商标要不要钱?”
“妈,这叫投资!”郝延安越说越激动,”我在火车上认识了深圳的朋友,能便宜给咱们做包装。还认识了上海的设计师,帮咱们设计商标。咱们的苹果要是也能装进漂亮盒子里,贴上’延安山的礼物’这样的商标……”
“尽说梦话!”父亲打断他,”还’山的礼物’!山能给啥礼物?除了黄土就是石头!”
六叔却若有所思:”你这么说……去年县里供销社来收苹果,确实挑三拣四,说咱们的苹果’三无一不’--无包装、无品牌、无认证,不上档次。”
“就是这个理!”郝延安赶紧接话,”六叔,咱们的苹果品质不比洛川的差,就是差在包装和品牌上。我在北京超市看见,陕北苹果装进礼盒,八个就能卖一百多!”
母亲吃惊地张大嘴:”一百多?够买半袋白面了!”
父亲沉默地装上一锅烟,吧嗒吧嗒地抽着,烟雾笼罩着他的脸,看不清表情。
六叔忽然对父亲说:”厚福,要不……就让娃娃试试?就拿两亩坡地试种。成了最好,不成……就当给娃娃交学费了。”
父亲猛地抬起头,眼睛在烟雾中发亮:”学费?咱家哪来的钱交学费!”但他停顿了一下,声音低了下来,”除非……除非延安能先拿出个章程来。”
郝延安立刻从包里掏出笔记本,就着煤油灯的光,一页页翻给家人看:”这是我路上写的计划书。头一年投入多少,第二年能收回多少,第三年预计盈利多少,都写着呢。”
母亲凑过来看,虽然不识字,但还是认真地指着那些数字:”这写得密密麻麻的,真能成?”
六叔眯着眼看了看:”延安娃,你要是真能把苹果卖出价钱,六叔带头跟你干!咱李家沟的人,不能一辈子受穷!”
窗外的月亮升高了,清辉透过木格窗照进来,与煤油灯的光交织在一起。父亲依旧沉默地抽着烟,但郝延安看见,他脸上的皱纹似乎舒展了一些。他想起了在北京的投资人,想起了他们面对“城乡通”电子商务平台计划时那种复杂而微妙的神情。那不是单纯的质疑,也不是纯粹的逻辑推演,而是一种更深层、几乎无法言明的隔阂。投资人所代表的,是都市资本与精英认知的集合体;而他所构想的,却是要将电商网络下沉至县城、乡镇甚至村庄——那是一个他们或许驱车经过、却从未真正“看见”的世界。
他逐渐意识到,投资人的犹豫并非来自项目本身商业逻辑的缺陷,而是出于某种认知结构上的断层。他们对低自己一层的人群所产生的超前想法,往往抱持一种谨慎甚至怀疑的态度。这种态度一部分源于理性:风险控制、数据缺失、模式验证;但更大一部分,却源自非理性的、几乎可称之为“阶层潜意识”的东西——那是我们的文化悄悄植入每个人意识中的身份直觉与距离感。
在我们的社会语境中,“信任”从来不只是商业契约的问题,更是一种文化心理的投射。投资人能否相信一个来自陌生阶层、陌生地域的商业模式?能否认同那群他们不曾生活,也不完全理解的人群的消费意愿与能力?这些问题背后,缠绕的是阶层差异所形成的情感壁垒与认知局限。我们被文化教导要“谨慎”,要在自己熟悉的圈层内行事,要在可预期的逻辑中做出判断。一旦超出这个边界,感性便会悄然占据上风——不是共情式的感性,而是防御式的感性。而这种来自农民的信任,却完全是另一种形态——那是一种仰望式的、近乎孤注一掷的信任。那不是经过风险收益测算后的理性信任,也不是出于对商业规则的理解。它更像是一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式的期盼。之所以愿意信,之所以敢于试,根源不在于理解了模式,而在于他们“输不起”,正因为长期处于资源链的末端,机会的大门一次次对他们关闭,所以当任何一个看似可能改变生计的机会出现时——哪怕它裹着互联网、电子商务这些他们听不懂的外衣——他们也愿意挤出一点点的积蓄、胆量和盼望,试着去够一下。这种信任背后,不是从容,而是紧迫;不是选择,而是别无选择。
他们押上的可能是一季收成的寄托,是攒了很久的一笔小钱,是对子女能留在家乡发展的微小希望。他们经不起折腾,受不住欺骗,每一次尝试都像是在悬崖边试探着伸出手。所以他们的信任,沉重而脆弱,热烈而又不安。那是一种在漫长匮乏中生出的、近乎本能的冒险:反正已经没什么可输的了,万一是真的呢?
就在这时,村里那棵老槐树上的大喇叭突然”刺啦”几声,传来一阵电流杂音,接着响起每晚例行的晚间新闻。女主播字正腔圆的声音在寂静的乡村夜空中格外清晰:”我省大力推进苹果产业化建设,今年将在延安地区建设十个万亩苹果基地,对种植户提供每亩200元补贴和三年免息贷款……”
窑洞里的人都愣住了。六叔公的旱烟袋悬在半空,烟丝差点掉出来。他猛一拍大腿,笑得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瞧瞧!瞧瞧!延安娃说得在理嘛!连广播都说了!这下信了吧?政府都要搞苹果基地哩!”
父亲依旧闷头抽烟,但郝延安注意到,父亲捏着烟袋的手指微微松了些。煤油灯”噼啪”爆了个灯花,墙上的影子跟着轻轻晃动,像是在跳舞。母亲悄悄用围裙角抹了抹眼角,把那盆蒸土豆又往儿子面前推了推:”快吃,还热乎着。”
夜更深了,远处传来零星的狗叫声,一声接一声,在山沟里回荡。六叔起身告辞,临走时重重拍拍郝延安的肩膀:”娃娃,有想法是好事,但得踏踏实实地来。明天鸡叫头遍,我带你去后山看看那几棵野苹果树,教你认认啥叫好品种。”
送走六叔,父亲依旧沉默地抽着烟,一锅接一锅。烟袋锅子里的火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像他此刻挣扎的心思。突然,他猛地起身,走到炕柜前摸索了半天,取出个用红布包得严严实实的包裹。
一层,两层,三层……布包打开,里面是一沓沓捆得整整齐齐的钞票,大多是十元、五元的零票,却叠得一丝不苟。最上面是几张百元大钞,用牛皮纸仔细地包着。
“这是咱家全部的家当了,”父亲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黄土磨过,”五千八百块。退耕还林的补偿款,加上你娘攒的鸡蛋钱。”他的手指颤抖着抚过那些钞票,像是在抚摸什么易碎的珍宝,”本来想给你说亲用的……王家庄有个姑娘,人挺本分……”
父亲把布包往郝延安面前一推,动作很大,力度却很轻:”你要种苹果,就拿去。但是延安,”他抬起头,昏黄的灯光下,花白的头发像落了一层秋霜,”这是咱家最后的本钱了。要是赔了……你娘的眼睛,怕是真要哭瞎了。”
郝延安看着那沓沾着黄土味的钞票,手指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想起在北京时,投资人随手签下的几十万支票;想起宋哲手腕上那块价值上万的手表;想起戚小英说”不够体面”时轻蔑的眼神。
“爸,”他哽咽着,声音堵在喉咙里,”我一定……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就在郝延安眼眶发热时,窑洞门帘又被掀开。郝明亮走了进来,他没看弟弟,径直走到父亲面前,也从怀里掏出个手绢包,默默地放在父亲那沓钱旁边,声音干涩:“这是开春卖粮的钱,三百二十块。原本想着……给娃添个新犁头。”
嫂子王秀娥跟在他身后,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撩起围裙擦了擦手,从手腕上褪下一个旧的银镯子,轻轻压在那两沓钱上,声音低了许多:“娘给的陪嫁……不值几个钱,应应急吧。延安,咱……咱可得仔细着点花。”她说完, 很快别过脸去。
窗外,一轮明月升上了黄土山峁,清辉如水银泻地,洒遍沟沟坎坎。远处不知谁家后生唱起了信天游,高亢的嗓音在夜色中传得很远很远:
“东山上的糜子西山上的谷, 黄土里刨食不忘本哪……”
母亲悄悄擦着眼角,把咸菜碟往父子俩中间推了推:”吃饭,吃饭,粥都凉了。”她掰开一个蒸土豆,金黄的瓤冒着热气,”延安,你最爱吃的,多放碱面的。”
郝延安接过土豆,烫得在手心里来回倒腾。他咬了一口,碱面的香味在嘴里化开,是故乡最熟悉的味道。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他的人生真正开始了——不是在霓虹闪烁的中关村,而是在这片生他养他的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