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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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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说什么!温令瑶和三王爷?”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你莫不是也和温家串通好了来诈我?”

谢临洲的声音带着十足的嘲弄,那被他质疑的人似乎也恼了,声音蓦然拔高:

“谢公子!我好心告诉你,你怎地还骂人?谁稀得骗你!”

“这满金陵城谁不知道三王爷今日大婚,娶的就是温家大小姐!”

谢临洲却像是听到了极好笑的事,嗤笑声隔着轿帘都清晰可闻:

“王妃?就她?”

“呵,温令瑶为了拿乔,真是连这种弥天大谎都敢撒!”

“也罢,本来念着旧情,我还想按古礼提亲,给她几分体面。”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施舍般的傲慢:

“但现在看来,她这般不识抬举,满口谎言,最多也只配一顶青色小轿,从角门抬进我谢府了!”

另一人也学他嗤笑一声:

“我看你是魔怔了!温小姐如今是高贵的王妃娘娘,你还在这里做什么娶妻纳妾的青天白日梦!”

我坐在花轿中,听着他这番狂妄到极点的言论,只觉啼笑皆非。

事已至此,他但凡没那么自负,稍微派人打听一下,就该知道这桩御赐婚事做不得假。

谁敢拿皇室宗亲开玩笑?

这还是战功赫赫的三王爷。

听闻这位三王爷萧景深是当今圣上的胞弟,常年戍守边关,战功卓著。

却也因一身沙场淬炼出的煞气,令人生畏。

先前三位订婚的闺秀皆不幸早夭,故而有克妻之名在外。

这也才让温家这等中等门第的女儿有了成为王妃的机缘。

这般想着,我原本因脱离谢临洲而略显轻松的心,又不禁生出几分惴惴不安来。

思绪纷杂间,花轿已然落地。

喜乐喧天,鞭炮齐鸣。

我被搀扶着下了花轿,繁琐的礼仪一项项进行。

透过盖头的下方,我能看到身边站着一个身着大红喜服的男子身影。

极高大,阴影几乎能将我完全笼罩其中。

他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便有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传来。

我原以为会携手一生的人是谢临洲,如今阴差阳错,竟成了王妃。

心中已无多少男女情爱的期待,但至少,我得到了无人再可轻侮的身份地位。

随着赞礼官高昂的唱词,我们拜了天地君亲。

整个过程,身边的男子动作沉稳利落,并未有丝毫拖沓怠慢,也并不显得急切。

礼成后,我被送入洞房。

新房内红烛高燃,布置得喜庆而隆重。

我等了约莫半个时辰,门外传来脚步声和恭敬的禀报声:

“王妃,王爷让奴才来回话,边关传来紧急军情,王爷需即刻处理,请您先行歇息,不必等候。”

我闻言,心中并无多少新嫁娘被冷落的失落,反而隐隐松了一口气。

“知道了。”

侍女们上前为我卸下繁重的凤冠。

想到明日还要按制入宫请安,我便吹熄了烛火,独自歇下了。

7

日子过得平静,直到回门那日,我还未曾见过我这位日理万机的新夫君。

所幸王府的下人被管教得极为知礼,对我这位新王妃未有丝毫怠慢。

一切用度皆按制供给,周到妥帖。

果不其然,今日王爷依旧未能亲至。

只遣了贴身侍从带着丰厚的礼单前来致歉。

那侍从言辞恭谨:

“王爷命属下转禀王妃,边关军务紧急,实难抽身,万请王妃恕罪。”

“这些薄礼,是王爷的一点心意。”

我早已料到如此,只淡淡一笑,语气温和:

“自然是军国大事要紧,但也劳请你提醒王爷,务必顾惜身子,莫要彻夜劳神。”

王爷虽然没有陪我回门,但是给的礼却很重。

看着整箱整箱的金银细软,我也很难生出不满。

回到温家,依着礼数走过该有的排场。

我便想着与父母说些体己话,稍后便启程返回王府。

不料此时,门房却匆匆来报:

“老爷、夫人,谢家少爷来了,还、还带着一顶青帷小轿候在门外。”

父亲闻言,脸色当即沉了下来:

“青帷小轿?那是本朝纳妾之礼!谢临洲这是想来砸场子不成?”

母亲则更为谨慎,蹙眉道:

“老爷息怒。女儿如今是王妃,身份不同往日。”

“不管那谢临洲是何用意,咱们都不该见,免得横生枝节,落了话柄。”

我亦颔首,认为母亲所言最为稳妥。

然而,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那门房又苦着脸回来:

“老爷、夫人,那谢少爷死活不肯走,说今日非要见到咱们家小姐不可!小的怎么劝都拦不住!”

母亲沉声问:

“你可与他说明白,今日是王妃归宁之期?让他休要胡闹!”

门房简直要哭出来:

“说了!早已说得清清楚楚!可谢少爷偏生不信,一口咬定咱们阖府上下串通起来,哄骗于他,撒下这弥天大谎。”

我闻言,唇角微勾。

我当年究竟是为何心仪于这种蠢货?

母亲眉头紧蹙,沉吟片刻,终是叹了口气:

“既如此,便让他进来吧。”

“总好过让他在门外喧哗纠缠,平白惹人围观,损的终究是温家的颜面。”

父亲闻言,虽面色不虞,却也知母亲所言在理。

谢临洲若当真在门口闹将起来,围观者众,无论真相如何,都会丢温家甚至王府的脸。

不多时,便听偏厅方向传来谢临洲略显聒噪的声音,似乎还带着几分不耐烦:

“我说了,令瑶不会嫁与他人,你们何必联合起来演这出戏?速速让她出来见我!”

8

我端坐主位,慢条斯理地拨弄着茶盏,并未起身。

脚步声渐近,谢临洲的身影出现在偏厅门口。

他今日显然是精心打扮过,一身云纹锦袍,一柄玉骨折扇,倒有几分翩翩公子的形貌。

谢临洲一眼便瞧见了端坐上方、身着王妃品级服饰的我。

我放下茶盏,声音平静无波:

“谢公子,见到本王妃,为何不行礼?”

谢临洲脸色骤然变得难看,他猛地摇头,语气激动起来:

“不!不可能!温令瑶,你为了气我,竟敢僭越穿戴王妃服饰?你可知这是杀头的大罪!”

父亲见状,怒斥道:

“谢临洲!休得胡言!陛下亲自下旨赐婚,三王爷已迎娶小女为正妃,此事千真万确!你在此狂悖无礼,冲撞王妃,该当何罪!”

谢临洲竟也提高了音量,脸上带着一种被欺骗后的愤怒和委屈:

“温伯父,你们还要骗我到几时?”

“令瑶她怎会嫁给那个煞神王爷?”

“令瑶心中只有我,她定是为了气我,才与你们合演这出戏!”

他说着,竟想向我走来,眼神偏执:

“令瑶,别闹了。你看,我依约来接你了。”

我打断他:

“放肆!谢临洲,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我乃圣上钦封的王妃,岂容你在此秽言污蔑、肆意揣测?”

“本王妃的夫君是当朝三王爷,陛下亲弟,功勋卓著。你算什么东西,也配与他相提并论?”

谢临洲被我的气势所慑,竟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但仍然不死心:

“不是这样的,你明明……”

我目光落在他身后那顶寒酸的青帷小轿上,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嘲讽:

“谢公子抬这顶轿子来我温府,意欲何为?莫非是想羞辱皇室,折辱王爷吗?”

“此等大不敬之罪,你是想让谢家满门抄斩吗?”

谢临洲似乎终于冷静了些许,脸色一点点白了下去。

他扫过我身上绝非普通官家女子能穿的服饰、厅外那些明显带着王府标记的箱笼。

一个可怕的、他从未想过的可能性,终于砸在了他的心头。

恰在此时,门口传来一声低沉的轻笑。

“王妃当真是伶牙俐齿。”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立于门廊之下。

9

来人一身简单玄衣,却难掩其周身威仪。

我一眼便认出侍立在他身侧之人正是王爷的近卫,连忙起身行礼:

“王爷怎么来了?既已到了府外,怎不让人通报一声?”

父母也连忙起身,神色带着几分拘谨与恭敬。

萧景深目光淡淡扫过厅内众人,最后落在我身上,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

“处理完军务,想着今日是你回门的日子,便顺路过来看看。本王素来不喜那些虚礼,通报与否倒也无妨。”

我心中一动,知道他这话是在为我撑腰。

只是不知他来了多久,又看到了多少。

显然谢临洲也想到了这一点,哪里还有半分方才的气焰。

萧景深的确没忽视谢临洲,他目光掠过小轿,意味深长道:

“看来本王来得不巧了,是吗?谢公子。”

被点到的谢临洲腿一软,几乎要跪倒在地,声音发颤:

“王爷,小人、小人不知王妃身份,实在是无心冒犯。”

萧景深却像是没听到他的话,缓步走至我身侧坐下。

姿态闲适,却自有一股迫人的气势。

“方才在门外,似乎听到谢公子对本王的婚事颇有疑虑?”

“甚至还想用这顶轿子,接本王的王妃去你府上?”

谢临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上冷汗涔涔而下:

“王爷明鉴!小人不敢!小人只是与温……与王妃娘娘有些旧日误会,绝无冒犯王爷和王妃之意!”

父亲见状,忙上前一步,躬身道:

“王爷息怒,是下官治家不严,让此等狂徒惊扰了王爷与王妃。”

萧景深抬手虚扶了一下:

“温大人不必自责。此事与温府无关。”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谢临洲身上:

“今日是王妃归宁之日,本王不愿扫了王妃的兴致。是你自己滚出去,还是本王请你出去?”

谢临洲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起来,话都说不利索:

“小人自己滚,自己滚!多谢王爷开恩!”

萧景深这才转向我父母,语气缓和了些许:

“岳父、岳母见谅,本王来得迟了些。”

父母连忙称不敢,神色间却放松了许多。

又略坐了片刻,饮了半盏茶,说了些闲话。

见天色已不早,我便起身向父母告辞。

萧景深也随之站起,并无异议。

出府的路上,我略落后他半步,轻声道:

“今日之事,多谢王爷解围。”

萧景深脚步未停,只淡淡“嗯”了一声,片刻后才道:

“不必谢,本王瞧着,即便本王不来,王妃今日似乎也不像是会吃亏的样子。”

我脸颊微热,方才我色厉内荏的模样,恐怕全然落入了他的眼中。

犹豫片刻,我还是低声问道:

“王爷,金陵城中,近日有许多关于我与谢公子的不实传言,王爷是否会介意?”

他闻言,脚步微顿,侧头看了我一眼,目光深沉:

“既然是不实之言,本王为何要介意?”

“金陵城中,关于本王的不实传言只怕只多不少,王妃又可曾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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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微一怔,随即摇了摇头。

他语气平淡:

“这便是了,耳听为虚,眼见尚且未必为实,何况人言可畏?”

“流言蜚语于女子向来更为苛刻,本王从不在意他人嚼什么舌根。”

“本王只信自己亲眼所见,亲身所察。”

他一番话,瞬间驱散了我多日来的隐忧。

不管前几日他是否真是为军务冷落我,至少现在说开了。

行至王府马车前,他极为自然地伸出手,扶了我一把。

就在我即将踏入车厢之际,街角处忽然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个身着艳丽红衣的女子正拉扯着一个失魂落魄的男子。

正是谢临洲和那倚红楼的花魁栖竹。

栖竹的声音尖利,带着哭腔:

“谢临洲!你当初是如何许诺我的?”

“你说过要风风光光娶我进门,许我正妻之位!为何如今出尔反尔?”

本就因今日之事魂不守舍、颜面扫地的谢临洲,此刻被她当街纠缠质问,顿时将一腔怨愤尽数倾泻到她身上。

他猛地甩开栖竹的手,语气怨毒地怪罪道:

“正妻?若不是你这个祸水!整日缠着我,蛊惑于我!”

“令瑶又怎会与我离心,赌气另嫁他人?都是你!坏了我的好事!”

栖竹气得浑身发抖:

“你竟将过错全推到我身上?谢临洲,你不是人!”

谢临洲向来如此,几乎从不反省自己的过错。

我不再关注他们,径直上了马车。

萧景深冷淡地瞥了那方向一眼,仿佛在看什么脏东西般,微微蹙眉。

他只淡道:

“王妃,回家吧。”

那日后,萧景深开始宿在我房中。

府中下人也愈发恭敬。

王府的中馈事宜我也渐渐上手。

这日午后,小夏单独递了一张拜帖进来,神色有些异样。

我接过一看,竟是谢家二小姐谢灵知求见。

今日虽有些庶务待理,但我略一思忖,还是允了。

我轻轻拍了拍小夏的手背,她手背上那道鞭痕至今未消退。

“放心,她欠你的那一鞭,我一直记着。”

小夏那回伤得极重,皮开肉绽,卧床休养了许久才好。

我始终想不明白,谢二小姐一个闺阁千金,下手何以那般狠毒。

谢二小姐被引进来时,早已失了往日骄纵之气。

她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大礼,姿态放得极低,果然是来告罪求情的。

她父亲的官职近日被连贬三级,若再贬斥,便要离京外放,谢家上下这才真的慌了神。

她言辞恳切,句句悔不当初。

我静静听完,淡淡道:

“昔日你抽了我的贴身侍女一鞭,伤可见骨。”

“今日你若肯受她一鞭,前尘旧怨,我便不再追究。”

谢二小姐脸色白了白,咬紧下唇,终究还是点头应允了。

小夏接过我递去的马鞭,走上前。

我原以为心软的她或许会犹豫,却未料她举起鞭子,毫不犹豫地狠狠抽了下去!

这一鞭又准又狠,竟是直接抽在了谢二小姐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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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

谢二小姐捂住瞬间皮开肉绽的脸颊,鲜血从指缝中渗出。

她意识到自己毁容后,竟直接晕厥了过去。

我也微微怔住,看向小夏。

小夏放下鞭子,语气却异常平静:

“同为女子,她明知名节重要,却用龌龊的手段,对您百般折辱。”

“小姐,这一鞭,奴婢是为自己抽的,也是为您抽的。”

我心中动容,轻握住她的手:

“我明白。”

随即吩咐左右,将谢二小姐抬去厢房,好生请大夫来医治。

谢二小姐转醒后,对着铜镜中自己脸颊上那道狰狞的鞭痕痛哭失声。

但终究不敢有半分怨怼,反而挣扎着向我叩谢:

“多谢王妃为臣女请大夫。”

我淡淡看着她:

“我还有一个要求,你回去告诉谢临洲,让他备齐三书六礼,八抬大轿。”

“风风光光将栖竹姑娘娶进门,做他名正言顺的正头夫人。”

谢灵知愣住了,显然不明白我为何要替个有过节的青楼女子谋这等前程。

但这要求实在不算难,她忙不迭地应承下来:

“是!谢家一定照办!多谢王妃宽宏!”

……

时光荏苒,萧景深终究还是要返回边关。

临行前夜,他难得地与我促膝长谈。

“令瑶。”

他唤了我的名字,声音比平日温和许多。

“其实我最初并不愿在金陵娶亲,是怕你们这些在锦绣堆里精细养大的贵女,受不住边关的风沙苦寒。”

“我怕你日后怨我,所以想问问你是如何想的。”

我抬眼望入他深邃的眸中,语气坚定:

“金陵有金陵的繁华安稳,边关自有边关的壮阔风光。”

“妾身并不觉得苦,若能跟随王爷左右,纵是黄沙漫天,亦是美景。”

他闻言,冷硬的唇角似乎微微上扬了一个极小的弧度。

我随萧景深去了边关。

在那里,他亲手教我骑马,带着我在辽阔的草原上驰骋。

他教我挽弓射箭,我的箭术从脱靶到后来能射中奔跑的野兔。

不仅不苦,还是我一生中最快活肆意的时光。

再听到谢临洲的消息时,却是一桩骇人听闻的灭门惨案。

茶楼酒肆里,人们窃窃私语,唏嘘不已。

“听说了吗?谢家满门都没了!”

“真是造孽啊!谁能想到,竟是当家主母下的毒!”

“唉,谢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怎么就娶了个青楼女子当正妻?”

“娶都娶了,若是好好相待,或许也不至于此。偏偏娶进门后又百般磋磨折辱,听说那谢夫人日子过得连丫鬟都不如,这岂不是自己作孽?”

“是啊,逼得人没了活路,可不就得鱼死网破么,真是报应!”

我抱着怀中咿呀学语的孩子,听着包厢外隐约传来的议论,心中并无多少波澜。

种何因,得何果,向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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