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书深切的感受了一把乐极生悲是什么感觉,回到医院,当天晚上他就发起了高烧。
艾子瑜用冷水浸湿毛巾给他降温。
贺知书躺在床上,因为发烧一双眼睛带着几分湿意。
“难受吗?”艾子瑜摸摸他的额头,还是烫,像烫进他心地一样,火烧火燎的。是他太放肆了,可能是吹了冷风,所以他才发烧了。
“知书,对不起,都是我没照顾好你。”
贺知书摇摇头,只觉得全身没有多少力气,倒也不是多难受,就是乏力,艾子瑜的手冰冰凉凉的,贴着很舒服,他追着蹭了蹭。
“不怪你,是我自己想去玩,”贺知书声音有些沙哑,一双湿漉漉的眼里都是笑意:“而且,我很开心。”
艾子瑜只觉得一颗心都要化了,他这辈子,不会再像喜欢别人一样喜欢这个人,为了他,他做什么都可以。
半夜的时候,温度降不下去,贺知书烧的迷迷糊糊的。
昏昏沉沉的在做梦。
“小书,小书长大了想做什么啊?”
“我想做医生。”
“我们宝贝真厉害……”
有个身上带着淡淡香味的女人,温柔的把他搂在怀里,轻轻拍他的背。
那个女人,明明胆小又怕黑,可他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 总是先找她。后来,那个温柔的女人变成了黑白照片里的背景,永远停留在了那块冰冷的石碑上。
“吧嗒”一滴眼泪掉在雪白的枕头上晕染开。
艾子瑜伸手,轻轻的抹了一下贺知书的眼角。
“傻瓜,又在梦里偷哭了。”
看着贺知书连睡着眼泪都大滴大滴的掉,艾子瑜感觉胸口堵着被什么堵着了,全身乏力,没有任何办法,他只能咬着牙,一遍一遍的轻柔帮他擦眼泪擦掉。
明明看着他就心疼的要命,可他偏偏舍不得移开眼。
天蒙蒙亮的时候,贺知书烧退了一些,睡的正安稳。白杨从病房里出来,看到艾子瑜坐在椅子上低着头。
艾子瑜听到脚步声靠近,他没有抬头,只是轻声的说了一句:“怎么样?”
白杨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三个月之内,如果骨髓移植,还有希望。”
说完,他就沉默了,别说三个月,就是再三个月,也不一定能等到合适的骨髓。
艾子瑜没说话,他只是看着地上的一个小黑点发呆,他也是医生,还是这方面的专家,没人比他更了解。
“我们只能尽人事了,剩下的,听天命吧,”白杨拍了拍艾子瑜的肩膀:“你也去休息休息吧,我就没有见你好好睡过一次觉,别把自己也压垮了。”
说实话,这是和艾子瑜好友这么多年,他见过的艾子瑜最狼狈的一次。
“我答应过他的,要让他去读书,”艾子瑜忽然说:“这是我第一次答应他什么事情,我怎么能食言..”
白杨看着他,重重的叹了声气,医院里他们见过太多这样不肯放弃的人了,死抓着那一点点希望不肯放手,以为只要不放弃,希望就会降临。
可是除了坚定的相信,似乎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老杨,帮我两个忙。”
“什么?”老杨问。
“我要离开几天,你帮我照顾好他,有事立刻给我打电话,无论多晚。”艾子瑜说。
“你要去哪?”
都这个时候,他不陪在他身边吗?
“我要去求,那唯一的希望。”
贺知书醒的时候,感觉全身酸疼的像碾过一辆卡车,没有一丝力气,喉咙里干涩的不行。
“醒了?”艾子瑜的声音立刻在耳边响起,无论他什么时候醒过来,这个人总是在。
“要喝水吗?”
贺知书点了点头,艾子瑜端来水杯, 他却浑身无力,坐不起来。
艾子瑜干脆扶他躺好,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后低头直接吻上他。
贺知书眼睛瞪大了一些,大概没有想过还能这样喂水喝,但是清甜的水流到嗓子眼的时候,缓解了干涩,他忍不住想要更多。
艾子瑜起身,拇指擦掉贺知书嘴边的水渍,见人脸红的不行,笑了笑:“还要吗?”
贺知书不自觉的舔了舔唇,带着几分不满足的沙哑:“还要。”
艾子瑜看着他舔唇的动作,眼底深了一下,吸了口气,暗自警告自己克制。
又用这种方法喂了几次,直到水见了杯底。艾子瑜笑的流氓一样的擦了擦嘴:“现在要也没有了,都被你榨干了。”
贺知书渐渐恢复了一些力气,听这人调笑自己,抬头瞪着他,一言不发。
艾子瑜从来没有见过贺知书露出这样的神色,微红着脸,不至于咬牙切齿,他虽然没谈过恋爱,没见过爱人的娇羞嗔怒,但贺知书现在瞪他的眼神的确是嗔怒,真实的没有一丝掩饰。
再不懂,他也知道,那是对着喜欢的人的时候才会有的表情。
一瞬间,艾子瑜的心底像是点了一把火,最爱的人就在身边,长久以来的忍耐顷刻间崩盘,他忽然低头,重重的覆盖在贺知书的唇上。
像是一泼热油浇上蛰伏已久的火种,那星火在瞬间被引燃。
贺知书从来没有感受过艾子瑜这样几乎带了点凶狠的亲吻,以往他都是温和温柔的,他被迫抬起头,承受着他的亲吻。
此时艾子瑜的唇舌胶着他的,肆无忌惮地掠夺他的呼吸,全都给你。
我的爱,我的心疼,还有求而不得的渴望,全部都给你。
贺知书分神的看着艾子瑜紧紧闭着的双眼微微颤抖着,仿佛切实的感受到了他的情绪。
他爱上艾子瑜了吗?他不知道,但他也没有推开艾子瑜。
大概所有感情,蒙蔽的都是不自知的人。
他本就是来回报他的爱的,他当然不会抗拒。
可他忽然生出了几分害怕。
如果艾子瑜问他,他该怎么回答?
他爱他吗?
贺知书不知道。
好在艾子瑜并没有问什么,好像只是圆他一个安心。
艾子瑜拿着毛巾,轻柔的擦贺知书红肿的嘴角,脸上的笑意掩都掩饰不住的泄出来。
贺知书缓了半天才有劲儿,看着艾子瑜笑就来气,凭什么这人一点事儿没有?
看出了贺知书的想法,艾子瑜笑了下:“大概是你不够卖力。”
贺知书在他旁边翻了个身,蓦地掀起被子蒙住艾子瑜的头,似乎还觉得不解恨,重按了几下,艾子瑜趴在床上由着他闹,从被子里泻出一些笑声来。
闹够了,艾子瑜坐在床边喂贺知书吃饭。
贺知书无奈的喝了一口艾子瑜喂过来的粥,这人,自从上次喂他吃饭以后,上瘾了一样的,非要喂他吃。
两个人呢你一口,我一口的把碗里的粥喝完,当然艾子瑜喝的比较多。等到一系列检查完,不挂水扎针的时候,艾子瑜通常都搂着贺知书躺着,病床小,他睡在边缘,常常不小心会掉下去,掉了几次,贺知书不让他躺旁边了。
可犟不过艾子瑜,只好自己搂紧一点,怕他掉下去。
艾子瑜乐得如此,再多掉几次他也愿意。
贺知书头靠在他的颈窝处,在看书。
艾子瑜拇指碾磨着他的手指,又白又细,骨节分明却不突兀,他忽然说:“知书,我要离开几天。”
贺知书翻页的动作一顿,转头问他:“你要去哪里?”
艾子瑜低头趁机亲了亲他:“我有个朋友在法国,他那里可能有骨髓的消息,我去看看。”
贺知书眸子暗了一下,他知道艾子瑜连日来的恐慌,也知道他拜托了许多人,他不能阻止。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点点头。
察觉气氛沉闷,艾子瑜逗他:“怎么,怕我走了你想我啊。”
本以为是句调笑,贺知书却认真的看着他:
“恩,我会想你,要去多久?”
艾子瑜心底柔软的不行,哪怕是哄他的话,他也开心。
把人抱进怀里:“最多一个星期,我留手机给你,想我了就给我打电话,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接。”
艾子瑜走的时候给艾子谦打了电话,他哥接电话的速度很快,对面有传来声音,听着像是在开会,艾子谦对那边说了句什么,他才听着听筒里他哥和他说话:“知道打电话来了?”
艾子瑜有些愧疚:“哥,对不起..”
“行了,别整这些有的没的,”艾子谦刚从会议室出来,扯了扯领带,望了望高楼外的风景:“算算时间,蒋文旭放出来两天了,怎么,他去找你了?”
艾子瑜一愣,从他们被拘,到现在都快一个星期了,蒋文旭怎么会才放出来?
“我让老徐多留了他几天,我跟老徐老交情了,他卖我面子,以蒋文旭袭警的名义多关了他几天。”
“他袭警?”艾子瑜问。
“大概吧,说是情绪过于激动。”艾子谦淡淡的语调。
“怎么,你没带他离开吗?如果他出来了,以他的执着,应该会去找你们。”
艾子瑜有些奇怪,依照他见到蒋文旭时的脾气,别说放出来两天了,就是刚放出来,也会立刻赶过来吧,怎么没点动静?
他今天要走,突然有些不放心。
不过想着他哥为了他做的事,他还是觉得心头很暖:“谢谢,哥。”
“快歇了吧,你不给我惹事我也就烧高香了,”艾子谦问:“你打电话,是为了问蒋文旭?”
“不是,”艾子瑜说:“哥,我有事要离开几天,你能不能让几个人过来,我担心…”
“小鱼,我给你任性的时间,但是时间到了,我不会再纵着你,如果闹到爸那儿,你知道后果。”
艾子瑜挂了电话,他现在没法儿跟他哥解释他这不是任性,就算闹到他爸那儿,他也是这句话。
他从艾子谦那儿调了人守着贺知书,走的那天,天空阴沉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