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子声回到家的时候，外婆已经在沙发上睡下了。
这套老房子是他母亲生前留下的最值钱的东西。红木色调的装修放在现在来看有些过时了，但外婆很爱干净，每天都将家里收拾得窗明几净。
虽然才搬来江东，贺子声却久违地感受到了家的温馨。
听到开门声响，老人家睁眼了，
“子声回来啦？饿不饿，外婆给你下碗面条去。”
贺子声拉住她，话里带着细细的埋怨，
“外婆，我不饿。不是说了让您别等我吗？您年纪上来了，要早点休息。”
“怎么？嫌我老太婆年纪大了？我手脚可快着哩！”
贺子声被老人顽童似的语气逗笑了，“不大不大，外婆走路比我打球都利索。”
唠了几句后，男孩将老人送到卧室，自己去卧室洗漱。
正值酷夏，莲蓬头喷下的水流温度不高，但贺子声过于白皙的皮肤仍旧染上了淡淡的红。
再次将水温调低的时候，他看到自己微微泛红的胳膊。
回家前的记忆被唤醒，女孩俏生生的话在脑海霎时响起，
“贺子声，你好白啊！”
她的夸赞不带任何一丝旖旎色彩，但就是这股纯得过分的感觉，让人不自觉想靠得更近。
头顶的泡沫顺着流水下滑，星星点点，落在他完美的身体轮廓上，而后被源源不断的水柱冲刷殆尽，消失在地面。
少年闭眼抬头，任由水柱击打他的脸，一下接一下，像某种带着惩戒意味的责罚。
良久，他淡淡地叹了口气。
老房子里很安静，他的叹息淹没在簌簌的水声里，无人知晓。
隔天一大早，祁茉还在床上，就被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吵醒。
她从床头一堆玩偶里费劲吧啦地摸出手机，划开了接通键，
“喂？”
那边言简意赅表达了自己的意思，祁茉闭着眼，意识还没回笼，嘴就先应着了，
“好，接你。”
电话那头的某人，压根没觉得打搅人睡觉，听着小姑娘比平时还要软上几分的音色，心已经化成了一滩水。
等祁茉坐在餐桌上收到沈妄发来的地址信息时，才彻底反应过来自己早上答应他了什么。
他说赵叔最近请假去度假了，想坐她的车一起去学校。
为了怕她拒绝，他还搬出了上次没来得及还的那个人情债。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再不答应，就多少有些不近人情了。
毕竟他给她补了这么长时间的数学，她还进步了不少。
“爸，妈，我吃饱了，去学校啦。”
祁维林和汪眉君想叮嘱她多吃点，祁茉已经背着包出了家门。
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奥迪S7。
祁茉开门上去，跟陈叔说了沈妄家的地址。
“茉茉，是去接同学吗？”
祁茉的父母对他们这些保姆、司机向来照顾，没什么主人家的架子，祁茉又跟他在老家念书的女儿差不多大，他每次看到她，都莫名觉得亲切。
“是的，陈叔，同学说他们家司机休假了，最近都想坐我们家的车。”
中年男人手上稳稳握着方向盘，脑子却转得很快，小声嘀咕道，“可我看这块是江东有名的富人区，家里不该只有一位司机啊。”
祁茉问他说的什么，自己没听清。
想着是主人家的私事，他没重复，笑着回道，“没什么，我说这天儿真热呢。”
汽车停在一座庄重的私人别墅外围，虽瞧不完全里头的景色，但庭院内修剪整齐的花圃和中央花纹繁复的喷泉，已然让人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华贵气息。
沈妄等车停稳，才过来敲了敲车窗。
祁茉从座椅右侧挪到左侧，给开门进来的他让位。
“早，茉茉。”
祁茉：“？？？”
沈少爷居然会主动打招呼了？
祁茉一双杏眼狐疑地盯着他，嘴里神叨叨的，
“不管你是谁，马上从沈妄身上下来！”
沈妄：“……”
路上，小姑娘从“你家看着好大”聊到“昨晚的卷子很难”，像是有说不完的话。
沈妄始终静静听着，偶尔回她一两句，被埋怨答的不认真的时候，也不会立马重新答，而是等她一再抗议之后，再慢悠悠说点惹人炸毛的答案。
自己惹完又自己哄，循环往复，乐此不疲。
祁茉：“沈妄，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怎么爱搭理人了。”
沈妄顺着她问，“为什么？”
祁茉：“因为你说话很欠揍，你怕说多了哪天就被人打死了。”
沈妄：“……”
两人一起到教室的时候，免不了被班里同学起哄。
“我说沈妄今年怎么愿意参加篮球赛了，原来是等到他想要的观众了啊。”
“哎，看来我跟南方妹妹是彻底没机会了。”
“他俩走在一起，对我的眼睛简直太友好了！”
……
本来没什么的，被他们这么一闹，祁茉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她想开口解释，却被沈妄抢了先。
他边走向座位边说了句，“我们只是住得近，顺路。”
祁茉：“……”
这解释，也太欲盖弥彰了。
因为住得近就一起上学的话，那关系还是不一般啊。
她的确高估了他的良心。
昨晚才被凭空冒出的竞争对手放狠话，沈妄这会巴不得全校都知道他俩一块来的学校，让舆论火速将他们“绑”一起。
这样任凭贺子声再怎么努力，也抵不过他这个“先来”的人。
他自然知道小姑娘不情愿跟他传绯闻。
他还记得，上回被人偷拍张模糊的合照发在论坛上，她都紧张得不行。
可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能保证的是，万一有人找她麻烦，他有足够的自信帮她摆平。
至于小姑娘的意愿……
她看起来并不讨厌他，甚至已经有点下意识依赖他了。
对他来说，这就是在向他释放信号，由着他主动。
说他恶劣他也认了，反正不会比眼睁睁看着她跟别人扯上关系更难受了。
祁茉本想再补充解释几句，又担心越描越黑，索性不说了。
她刚坐下，就有同学在门口喊，说隔壁班有人找他。
隔壁班？
祁茉朝门口走去，发现那个人居然是贺子声。
见她过来，少年脸上漾起和煦的笑，将手上的奶茶递给她，
“茉茉，早上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