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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沈春颐从轿中走出,丹蕊赶忙上前,小心扶着她的手臂,“昭训,小心脚下。”

“沈昭训,按规矩,您只能从偏门入府,这大婚的礼制也是没有的。”

“有劳江公公了,这些我都明白。”

她说得坦然,落落大方,不见丝毫怨怼。

江公公打量了她一眼,心中倒也生出些许感慨。

这位沈昭训倒也识礼知分,是个有福气的女子。

但对沈春颐而言,上次来太子府是被沈玉芙悄悄带来的,如今她有了名分,那自然不一样。

不风光,却也不丢人。

“昭训日后便住在北苑,这北苑二字,可是殿下亲手题的,命工匠赶制匾额,今晨才挂上去的。”

沈春颐明白商鹤亦的意思。

南橘北枳。

太子,是个记仇的人,也是个记情的人。

“那昭训便先歇息片刻吧,北苑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殿下得空时,便会来看您。”

这话说得委婉。

江公公跟在太子身边多年,自知主子心意难测。

人是太子亲自费心迎入府的,却又只准她走偏门,连礼制也一概从简,哪怕住进了独院,地位也尴尬。

可来不来瞧,江公公也拿不准。

他能说的,只有这么多。

沈春颐却像是丝毫未觉,眉眼柔顺依旧。

“多谢公公厚待,只是我如今入府匆忙,身上也无贵重物,拿不出什么能表谢意的,只有一包枳果干,是临行前阿娘亲手做的……”

她说着,取出一个用素布包好的小包子,递了过去。

又怕江公公推辞,便自己拿了一块出来,塞进嘴里,含笑道,“您放心,是干净的,也没毒。是阿娘常做的,城中可买不到的味儿。”

江公公失笑,摆了摆手,“昭训这般说,可是折煞老奴了。”

他伸手接过那包枳果干,却多看了沈春颐一眼。

这沈昭训,与那些娇滴滴、来时总带着金银细软巴结他的女眷全然不同。

难怪殿下记挂。

“那便多谢昭训。老奴就厚颜收下了。”

他倒不是真的为了尝尝这点枳果干,只是想拿去给太子复命罢了。

沈春颐站在门前,看着江公公离去的背影,低头咬了一口枳果干,酸得眼眶一红。

她入了这府,走的是偏门。

可她要走出去时,定要从正门,凤冠霞帔、光风霁月。

浊园。

商鹤亦坐于榻后,身着常服,正翻着奏折。

窗外不知何时落了小雨,滴答滴答,似打在心上,令人心浮气躁。

江公公站在一侧,眼见主子神情不佳,寻思着是时候找个由头分分神。

“殿下,今儿奴才去北苑送人,沈昭训倒是亲自下了轿子,规规矩矩进的偏门,不曾怨言一句。出身虽低,倒也知礼。”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布包裹的小包,奉上双手,“这东西是沈昭训亲手递给奴才的,说是枳果干。”

“枳果干?”

“正是,奴才瞧着沈昭训是真的想让奴才尝尝,这才收下的,平日里往奴才跟前送什么的都有,但像沈昭训这般送果子的,还是头一个呢。”

江公公话多了些。

见商鹤亦看向了那包果子,他极有眼力见上前用银针探了毒,却又想起沈春颐的话。

“殿下不知,沈昭训方才见奴才不接,还以为是奴才怕有毒,赶忙尝了一个。”

商鹤亦这才取了一颗放入口中。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异也。

是以,商鹤亦倒是很少见到枳果。

初入口时,味道极酸,一股涩意直冲舌尖,让他眉心一皱,舌尖也下意识地避了一下。

江公公见状,立刻机灵地递上一只小瓷罐,里头是温润的清水。

“殿下若是不习惯,奴才这便拿去——”

“等等。”商鹤亦摆了摆手。

他并未急着吐掉,再嚼两口,便觉得有丝丝甜意,混着那极淡的橘香,反倒清醒了几分心神。

可这味道,虽是初尝,商鹤亦却觉得熟悉。

沈春颐身上便是这味道。

那夜靠近她时,她的耳后便有这样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

原来,是枳果的味道。

“孤今晚去北苑。”

江公公一怔,随即躬身应道,“是,奴才这就去安排。”

他转身刚要退下,忽又听得商鹤亦吩咐道,“她从前身边无人伺候,就让辛嬷嬷过去北苑照应。”

江公公闻言,心下了然。

辛嬷嬷可是太子乳母,能派她去北苑,分量不轻了。

“是,奴才这便请辛嬷嬷过去。”

他应下,却又想起了什么。

“殿下,只是太子妃那边,今日遣了三拨人来问,都说是担心北苑安置得是否妥当,可还要添置什么物件。”

商鹤亦手中卷轴一合,“孤纳新人,她倒是比孤还关心。去告诉她,一切都安排妥当,让她好好歇着,莫要多事。”

芍园。

风水轮流转,听着婢女传话,沈玉芙又该发疯了。

“那个贱人!”沈玉芙抬手便将手边那只青花瓷瓶狠狠砸向地面。

“哐啷——”

花瓶碎裂,瓷片四溅,溅得地上的纱幔一片狼藉。

“殿下怎么能纳她入府?!她一个贱妾所出的庶女,凭什么!”

她说着,猛地起身在屋中来回踱步,裙摆扫过地面碎瓷,也脏了。

“难怪母后那日同我说什么要大度要妥帖,原来早就知道了!合着,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要进府,就我这个太子妃被蒙在鼓里!”

她越说越气,胸口止不住的上下起伏。

翠环站在一侧,原本还想安抚几句,哪知不长眼地又补了一句。

“太子妃,先前传话的还说,老夫人和侯爷已经做主把苻氏抬为侧室了。”

这话,如火上浇油。

沈玉芙猛地转身,“抬成侧室又如何?!那苻氏出身青楼,骨子里就是个低贱的伺候男人的货色!”

“她能翻得出什么浪来?不过就是生了个狐媚子女儿,今儿个能进府,靠的也不是本事,是脸!”

“我才是正经的太子妃,掌后宅中馈,沈春颐一个庶女就这般入了府,殿下眼里可还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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