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聂颂宁却没有动。
她实在摸不清谢峤的想法,即便有前世的相处,她对他的所知也是知之甚少。
“求殿下责罚。”
她这一世真的不想和他再扯上关系了。
估摸着时辰,夏泓仪应该也快到了,她不想事情拖着不处理,届时撞上她。
夏泓仪虽表面温婉,但内心极为善妒。
若是被她看见她出现在东宫,以后的日子定然过得比前世惨!
谢峤悠悠转身,冷目盯着她,“那你便即刻便滚出宫去。”
聂颂宁闻言,堵着的心口突然豁然了许多,对于如今的她而言,出宫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谢殿下。”
听着她语气中似乎还夹杂着一声雀跃,谢峤眸中带着几丝看破的残忍:“原来是想出宫。”
聂颂宁的心不知怎的一紧。
黑色皮靴再次出现在眼前,她惊愕抬头,却见谢峤凉薄地看着她,似乎是在看什么蝼蚁。
“你这人倒挺有意思。”
手腕被勾住,旋即天旋地转,等她反应过来之时,她已经被谢峤抱了起来!
一道雷劈下,劈醒了聂颂宁。
“殿下您这是做什么,放我下来!”
耳畔只是传来他略微冷厉的嗓音,“东宫想进就进,皇宫想出就出,你当这是什么地方。”
周围的人连忙把头低得更低。
距离瞬间拉近,谢峤身上熟悉的檀香扑面而来,让聂颂宁呼吸都觉得不是很顺畅了。
“你快放我下来……!”
语气中是她少有的强硬。
但谢峤更加强硬,抱着她往外走,步伐快而沉稳:“再动孤就把你丢湖里。”
他很少有这么外放的情绪,明明雨水倾洒,周遭的温度愈低,但他心头的那团火怎么也降不下去。
“那便把臣女丢进湖里吧!”
少女的嗓音决绝又悲伤,让谢峤的脚步一顿,身后撑伞的醉剑连呼吸都轻了,默默屏住呼吸,避免自己被迁怒。
半晌,谢峤似乎察觉到自己竟如此冲动,脸色难看得很。
扣住她腰的手微微发力,聂颂宁被掐得发疼,但惧怕更深一步。
他总是这样阴晴不定。
开心就哄你几句,若稍有不合他心的,便当即发难,前世她被折磨的日夜数不胜数。
谢峤压下真想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丢进湖的心,忍得额头的筋都在跳。
最后,他用力一甩,将聂颂宁甩倒在地上。
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聂颂宁爬起来:“谢殿下宽恕……”
大雨还未停歇,不过一会儿,雨水便淋湿了她全身。
她跪倒在地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头发湿漉漉地粘在脸颊上,看着好生可怜。
明明她只需服软一下,便不用遭这种罪,但她却依然决然如此!
真当是愚蠢!
周遭安静地只剩下雨声,以及谢峤隐隐压抑的喘声。
“你若是不想你身边那个丫鬟被剁了喂狗,就知道该如何做。”
聂颂宁惊恐抬头,手控制不住发抖:“进东宫的是臣女,与竹心无关,要罚就罚臣女……”
可是还没等她说完,谢峤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脚步声越走越远,聂颂宁的心也就越发凉。
谢峤虽喜怒不定,但不会滥杀无辜,可是她不敢拿竹心的命去赌!
她咬咬唇,从地上爬起身,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
掌事姑姑见她可怜,想拿把油伞给她,但又害怕谢峤发怒,在原地恼得走来走去。
可瞧这雨越下越大,殿下平日办公的地方离这又有些距离,若聂小姐真的这么走一路,身子定然受不住。
她看着她单薄的身子,跺了跺脚,撑开伞跑了过去。
头顶的雨被遮挡,聂颂宁低垂的睫毛动了动。
她偏头看去,瞧清来的人后,动唇轻声道:“姑姑莫要管我,以免引火上身……”
掌事姑姑其实心里也没底,偷偷瞥了眼前面,见谢峤瞧见这边的动静也没出声,便知道自己赌对了。
她松了口气,但嘴里还是不饶人:“谁说奴婢是在管你?奴婢是怕你晕倒在这,给殿下引来事端。”
聂颂宁不管她出于何种目的,但她不是那种不领情的人,沙哑道:“谢谢姑姑。”
掌事姑姑名唤曲秋,看着约莫三十出头。
她身形纤瘦高挑,鬓发梳得一丝不苟,体型端正,一看便是行事爽利之人。只是常年施号发令,让她的面容瞧着有些刻薄,眉毛习惯性往上扬,看着不太好接近。
曲秋瞧了眼不远处的谢峤,又看了眼身侧的聂颂宁,心中叹了口气。
她想说些什么,却又无能为力。
千言万语只剩下一句话:“聂姑娘,殿下此次从乌苏回来后便一直心情不好,方才并不是针对姑娘,切莫在意。”
“……我知道的。”
他对她好不好,其实她已经不在意了。
她现在只想赶紧跟他撇清关系,赶紧出宫,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距离即便再远,也还是会走完。
聂颂宁瞥了眼,发现谢峤去的不是什么处理公事的地方,而是他的书房。
谢峤没管她,长腿一迈走进了书房。
聂颂宁动了动唇,欲说什么,醉剑再次扬着他虚假的微笑走到了聂颂宁面前,但话是对着曲秋说的:“先带聂姑娘去换身干净的衣裳。”
也是,谢峤的书房全都是机密文件、绝版古籍、以及堆成山的折子,她浑身湿漉漉地进去成何体统?
“是。”
聂颂宁换了身衣裳,脚步轻缓地迈进书房。
书房的陈设与前世相差无几,只是少了许多她存在过的痕迹。
谢峤也是宠过她一段时间的。
那是她来之不易的宠爱,她用尽力气地想去抓牢,她恐惧谢峤对她失去兴趣,恐惧他对她冷淡,自己又变回那个被东宫妃嫔欺负到死,也无人知晓的良媛。
所以她很黏谢峤。
只要他在东宫,她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凑到他面前。
书房便是他除了寝殿之外待的最多的地方,因此聂颂宁来得也最多。
但谢峤真的太忙了,忙到他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她便只能委屈巴巴地躺在一侧的贵妃椅上等他忙完。
所幸谢峤对于她黏着他一事并不反感,反而还有些愉悦,每每在她躺在贵妃椅上即将睡着时,忙完的他都会把她弄醒,再弄哭……
谢峤换好衣裳出来后,瞧见的便是聂颂宁盯着一个花瓶发愣。
她的视线虽然在花瓶上,但她似乎看的却不是花瓶。
好似那里本该还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