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动静,聂颂宁睫羽轻颤,从那段记忆中回神。
她缓步走到书案前,正欲有其他动作,便听见:“要跪,就滚出去跪。”
聂颂宁垂眸不语,似乎是在想这样做的可行度。
这一幕自然没逃过谢峤的法眼。
他发现他以前真的是小瞧了她。
平日看着乖巧又温吞,老实巴交地,看起来好欺负极了,怎么倔起来像头牛一样,气他有一把好手段。
万幸聂颂宁是听出了谢峤的语气不善。
少女摸不准这个喜怒不定的阎王心思,不敢再出言得罪,便闭上了嘴。
等了半天都不见聂颂宁出声,谢峤的气压稍冷:“哑巴了?”
“殿下想如何处置臣女?”
又是这句,她就没别的要跟他说的吗?
谢峤靠在椅背上,不紧不慢道,“还没想好。”
插手他东宫之事的另有他人,他本就不准备罚她什么,但吓一吓她还是有必要的。
谁让她如此不知好歹。
“那竹心呢,你们把竹心怎么样了?”聂颂宁对上谢峤的目光,“此事与竹心无关,求殿下放过竹心。”
“可是孤听闻,与那奉茶宫女对接的人,是她啊。”
聂颂宁闭了闭眼,“不是的,是臣女贪心所致,不怪她……”
“如此说来,你是承认你是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了?”
男子清冽的嗓音犹如阎罗,不轻不重地敲在她心口上。
看来他果真厌恶她至极。
聂颂宁为自己前世的不顾一切叹了口气,她说:“臣女日后绝不会生此心思了……”
“为何?”谢峤追问。
“臣女人微言轻,殿下天潢贵胄,乃大梁储君,臣女实在不敢。”
看来是要击碎她最后一丝幻想。
谢峤嗤笑一声,嘲讽道:“那你如今这又是在作甚?”
聂颂宁垂眸:“指使小琴下药的另有其人,但小琴下药却依然跟竹心透露此事,目的自然是想引臣女过来。”
“臣女不愿牵连到旁人,也不愿殿下因此受到伤害,便胆大妄为地想在此之前将下药的茶倒掉……”
担心他?
她一字一句解释得清清楚楚,但放在谢峤眼中,便是想借此博得他的心软。
还说不敢起心思。
“……”
殿内安静得让聂颂宁忐忑不已,谢峤的语气却缓和了些:“笨死了。”
“嗯?”
聂颂宁瞪大着美目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突然骂她。
再次看向她时,他眉梢染上了点点笑意,但在聂颂宁眼中,那是嘲笑。
她听见他说:“茶早就被送过来了,你倒掉的,只是一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茶,你以为,这种东西能进孤身?”
“殿下信这不是臣女指使的?”
他屈尊降贵地解释,“小琴可不是那种容易被收买的人,就凭你给的那点银两,她怎么可能会给你做事。”
刹那间,聂颂宁只觉得天旋地转!
今世下药的茶提前送到谢峤手上,那前世不也一样?!
可前世他并没有喝到下药的茶,也知晓小琴并不是受她指使,那日为何发这么大的火?甚至还将小琴活生生打死了?
小琴死后,她的名声一落千丈,受尽白眼。
聂颂宁身形都有些不稳,只觉得她好似根本没活明白。
“又怎么了?”谢峤见她迟迟不说话,还脸色愈发惨白,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摔倒。
聂颂宁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心中只有更甚的恐惧。
他绝不是她能招惹的人。
谢峤皱眉,有些不明白。
他都替她洗清了嫌疑,态度也缓和了些,为何她仍是这副神情?
“过来。”
聂颂宁不动。
“孤不说第二遍。”
谢峤这次声音冷厉了许多,连守在殿外的醉剑都有些悚然,心中不禁对聂颂宁有些同情。
而聂颂宁闻言后,眸子闪了闪,心中却有些明白了。
按如今的情况来说,他应该是听进了宫内对她的某些流言,认为她想攀龙附凤。
而她今日所做的一切,在他眼中便是证实了流言非假。
可她又一反常态不再勾引,他见她有躲避心理,便觉得她不在他的掌控下,所以才不悦,才屈尊降贵地亲自前来审问。
也是觉得搞笑。
她上辈子费尽心思想得来的关注,重来一世后竟发现越不想要的东西越容易得到。
她想要的时候握不住,不想要的时候又拒绝不了。
凭什么?
一股从前世积攒的,再到重生后依旧不由己的怨念一下子就扩散开了,藏也藏不住。
“殿下权力滔天,受万民敬仰,而臣女只是一介草民,不敢僭越,所以还是保持距离较好。”
明明话术与之前毫无二致,但谢峤却从中探出了几丝不同。
他缓了下态度,想让聂颂宁见好就收:“孤可以放了竹心。”
但聂颂宁的态度依旧疏离:“臣女谢过殿下。”
“你就不问问代价是什么?”
谢峤的语气寒凉,眸中死死盯着她,“你擅闯东宫,婢女私联孤的奉茶宫女,数次忤逆孤,这一桩桩一件件,孤可没有冤枉你。”
聂颂宁:“殿下如何处置,臣女无一句怨言,只求殿下不要牵连臣女的家人。”
“……”
眼前的人儿容颜依旧,但不知为何过了一夜竟性情大变,完全不是从前那般娇软动人,谢峤被呛了这么久,耐心也终于被耗尽。
他冷声:“凭你也配提条件。”
沁着冷意的话如约而至,如同前世她经历的冷言嘲语毫无二致,但还是让聂颂宁的心凉了几分。
要是她早点认清现实就好了。
察觉出女人低落的情绪,谢峤心头刚升上的得意忽然淡了几分,正欲说什么,门外却传来醉剑的声音。
“夏小姐,殿下如今在忙,怕是没空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