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内,苏棠月进去之后,选择了靠窗的位置,距离崔景翊有十步之遥。
“崔公子有什么话,就尽快说吧,我出来的够久了,需得尽快赶回侯府。”
崔景翊也是在进门之后,才意识到一件事。
方才气头上光顾着要给苏棠月一个警告,竟忘了两人现在已经不再有婚约,应该避嫌才是。
不过好在此处虽是包间,但隔着窗户还是能窥见外面的场景,几句话的功夫,倒也耽误不了太久。
他先是坐在凳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开门见山的道:“苏小姐,今日之事,我希望你能明白。”
苏棠月淡淡一笑,不达眼底:“崔公子何意?”
崔景翊有些不满的皱眉,道:“我知道你费尽心思来到萧世子宴会,是为了接近我,但我要告诉你的是,你我之间已经结束了,你日后也不必再浪费心思在我身上。我绝不会再回心转意。”
他先前喜好听琴,苏棠月曾为了自己,苦练琴艺多年。
先前在望春楼的时候,他分明看到,苏棠月手里抱着的,正是那把她珍藏了多年的凤尾琴。
因此,崔景翊堂而皇之的认为,苏棠月今日就是为他而来。
至于为何后来会被掌柜的叫走,这处细节他自动的选择忽略。
苏棠月闻言,忍不住轻笑出声:“崔公子,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
崔景翊脸色一沉,道:“我这是在为你着想,你一个女子,又何必如此执着?嫁给一个不爱你的男人,这就是你想要的?”
“为我着想?”苏棠月冷笑,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冰冷:“你可知,因着你一句退婚,令我几乎无法在京城立足?父亲让我在雪地里罚跪足足两个时辰。兄长推我入水,落下了寒症。而我那好继母,更是拿捏我的婚事,欲将我许配给白家那浪荡子……”
说到此处,苏棠月只感觉胸腔膨胀着一股怒火,似要将人灼伤。
她紧闭着眼睛,再睁开时,心底那团火球似乎已经被揉成了一个球,踩在脚底下。
这些,都不重要了。
好在通过此举,让他提前看清了崔景翊的真面目,悬崖勒马。
听闻这番话,崔景翊震惊不已,眉头紧皱。
他没想到,自己的退婚,竟会给苏棠月带来这般重大的影响。
可男人天生就是好面子,不服输的,他自然不可能认为自己有错。
好半晌,他才道了句:“这些与我何干?婚姻大事,本就讲究门当户对,苏家如今……”
“门当户对?”苏棠月打断他的话:“崔公子可还记得,当初你祖母为何选中我?”
崔景翊没说话,似在回忆。
苏棠月又道:“是因为苏家的声望,以及我的才学。”
“如今苏家落难,你便迫不及待的前来退婚,难道这就是你崔家的门风?”
苏淮山能力一般,在朝堂上并无大的建树,其子苏少秋也能力平平,侯府这几年来,一直在走下坡路。
要不是二房的苏淮远在外地做官,恐怕苏家早就泯灭在京中贵圈子里。
崔景翊脸色微变:“你……”
“崔公子。”苏棠月打断他,站起身,目光如刀。
“我今日来此,根本就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的未婚夫,司砚。”
“司砚?”
崔景翊脸色大变,猛地从椅子上起身,“你说的,可是那锦衣卫指挥使,司砚?”
“正是。”苏棠月淡淡的道,犹如四两拨千斤。“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只注重门第?”
“苏棠月,你……”崔景翊伸手指着她,气得胸腔都在颤抖。
“言尽于此,崔公子,望你今后好自为之,莫要再做出今日这等令人误会的行为。”
苏棠月说完,转身就要离开。然而却被崔景翊呵斥住。
“站住!”
“苏棠月,你以为你傍上司砚就能翻身吗?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他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你跟着他,只会自取灭亡。”
苏棠月回头,冷眼看着他:“崔公子,司大人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至少,他不会像你这般,背信弃义,落井下石。”
崔景翊脸色骤然阴沉无比,咬牙道:“苏棠月,你别不识好歹,司砚那种人,手上沾满了鲜血,你跟着他,只会……”
“只会什么?”
这时,一道凌冽的声音突然自门外传来,紧接着,一柄旋转的暗器破窗而入,径直朝着崔景翊的面门打来。
崔景翊大惊失色,身体下意识的做出反应,上半身朝后弯曲,堪堪躲开了那致命的一击。
可饶是如此,等他起身之后,仍觉得面颊一痛。
他伸手往脸上一抹,毫不意外的,竟摸到了丁点儿血丝。
他的颧骨处,竟然被暗器擦伤,渗出了一点血迹。
崔景翊浑身一僵,正欲讲话,抬头就看到司砚一身飞鱼服,眉目如刀,正大步走来。
“司砚,你……”萧景翊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无比。
他虽然习得过一招半式,但那点功夫在司砚面前,完全是不够看的。
更何况,方才他当着苏棠月的面说他坏话,正巧被对方听见。
然而司砚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掠过他,走向苏棠月,清冷的目光将她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
“没事吧?”
苏棠月摇头:“我没事。”
司砚这才看向崔景翊,目光冷冽如冰:“崔公子,方才你说,本使手上沾满了鲜血?”
崔景翊额头冷汗直冒,牙关紧咬:“我……”
“怎么?敢说不敢认?”
崔景翊有些不甘的低头,解释道:“不是,我只是……”
“只是什么?崔公子觉得,我配不上苏小姐?”
崔景翊的脸色更加难看。
“崔公子可知,你崔家最近调查的那桩案子,是谁在背后操控?”
一句话,令崔景翊顿时浑身一僵,仿佛全身的血液都被定住,他张了张嘴,发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紧接着,又听见司砚那如同附骨之蛆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你可知,你父亲最近在朝堂上弹劾我的那封奏折,是谁写的?”
这句话,宛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令崔景翊神色大变。
“司砚,你不要太过分,你可别忘了,我姑母……”
“即便皇后是你姑母,太子和你是表兄弟,可……那又怎样?”
他说这话时,目光紧紧的盯着崔景翊,仿佛将其心底的想法看穿。
紧接着,他又上前一步,用仅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崔公子难道不知,何为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轰!
一句话落,崔景翊只觉得浑身僵硬,气血逆流,双眼死死的盯着司砚,充满了防备和忌惮。
实在是司砚的这句话,信息量极大。
早就听说过司砚此人,极其难缠,一旦被他盯上,就只能坐以待毙。
崔景翊不愿,也不想因为苏棠月,正面与他杠上。
想了想,他脸上强挤出一抹笑来,道:“大人误会了,我今日约苏小姐来此,并非有意为难,而是……”
顿了顿,又道:“而是有些话,想要当面和她说清楚,毕竟,人言可畏!”
“人言可畏?”司砚冷笑了一声,“当初你擅自退婚,逼得苏姑娘走投无路之时,怎么没想着人言可畏?”
崔景翊无言以对,只能低头道:“是崔某一时糊涂。”
司砚转头,看着苏棠月,仿佛在问:这就是你喜欢了多年的人?就这么一副德性?
苏棠月对上他的目光,眼中闪过一丝苦涩和自嘲。
“大人,不必与他多言了。”
司砚挑眉:“怎么?心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