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父女仨陆续回到了家。
两个女儿在厨房里忙着晚饭。
洛大贵在院子里,一边哼着小调,一边整理着柴火。
“大贵!”邻居满祥叔迈着大步,走进院子。
洛大贵赶忙放下手里的活儿,“大哥,找我有事?”
“你不是到处打听谁家有小狗崽子吗?
村里何娘子家就有呢!”
满祥叔笑眯眯地说。
洛大贵一听,双手下意识地抓了抓衣摆,显得有点局促不安。
正所谓“寡妇门前是非多”。
他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好意思去人家那儿讨小狗呢?
满祥叔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哈哈一笑说:“你嫂子早就帮你打听好了。
她家有两条大狗,其中一条刚生了五只小狗崽子,她正愁怎么处理呢!”
厨房里,姐妹俩听到这话,扒着门框,探出头来。
眼睛瞪得圆圆的,笑嘻嘻地问:“叔,真的假的?”
满祥叔瞪了她们一眼,佯装生气地说:“你们这俩小鬼头,还敢怀疑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
“那我们现在就去抱回来呗!”
姐妹俩兴奋地异口同声说。
“行,你嫂子还在做饭呢,我这就回去跟她说一声,让她陪你们去。”
满祥叔说完,转身就往家走。
说起何娘子,那可真是个苦命人。
听说当年她爹是个赌鬼,为了还赌债,竟想把她拉到镇上卖给“人牙子”。
幸好,这事被胡婆子撞见了。
胡婆子一家是外乡人,来洛家村还没两年。
她丈夫就撒手人寰,留下她和儿子。
可她那儿子从小就体弱多病,吉郎中给他看过后。
直摇头说:“先天性心脏病,活不过二十岁。”
胡婆子便买下何寡妇,想给她家留个“后”。
谁料,结婚当天,他被闹婚的灌了两杯烧酒,当晚就发病了。
吉郎中也束手无策,人就这么没了。
胡婆子也是个好人,非但没怪何娘子,还劝她回家去。
何娘子死活不肯,说回去肯定会被她爹再卖一次。
她还说:“既然进了这个门,生是这儿的人,死是这儿的鬼!”
从此,婆媳俩相依为命,日子过得倒也融洽。
头些年,何娘子那赌鬼爹没少来纠缠。
想把她带回家。
好在胡婆子早有准备,把何娘子的卖身契放在村长那儿。
那赌鬼爹被赶了几次后。
村长最后警告他:“再来就把他送到官府去!”
这才消停了。
因为这个家一老一少都是女人,她家一直养着狗子。
这些年,没少赶跑一些浑不吝的东西。
念想间,便到了胡婆子家。在院外便能听到狗子的叫声。
王大嫂敲了敲门,“胡嫂子,是我,仁义他娘。”
不一会儿,开门的正是何娘子。
与别的农妇不同,她肤白貌美,身材高挑,眉眼间自带一股英气。
何娘子边让人进屋边说:“嫂子,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几人随她进屋,引得狗子冲过来向她一阵吠叫。
何娘子斥责几声,狗子摇着尾巴,乖乖地玩儿去了。
王嫂子微笑道:“这不,你家大狗生了狗崽子,大贵家孩子说想养呢!”
何娘子眼里闪过一丝不明的神色,很快又恢复了。
她扭着身子笑着说:“生了五只呢,你们想要几只?”
洛瑶甜甜地说:“姨,我们想养两只,三只都成。”
何寡妇笑道:“这不瑶儿吗?
看这孩子笑得有多甜,你爹该开心啦!”
四周顿时一片沉默。
何寡妇尴尬一笑,“那,那给你三只好吗?我留两只养着。”
洛瑶甜甜一笑,“谢谢姨。”
王大嫂拿了三百文要塞给她,“这是买狗崽的钱,大贵托我给你的。”
何寡妇忙推回来,“这怎么能要钱?你拿回去。
我白送给你,还能省吃食,我高兴着呢。
何况,大贵哥卖柴给我们也没少收钱。
怎能领个狗崽就收钱呢?”
正在这时,胡婆子围着围裙出来。
“就是,就是,就两只狗崽,怎么能要钱?
这不遭人笑话吗?”
姐妹俩甜甜地叫道:“胡奶奶。”
“哎,看大贵家两姑娘长得多标致。”
胡婆子笑容满面地说。
王嫂子为难地说:“这,我回去不好跟大贵说呀!”
洛瑶拿过那三百文塞到何寡妇手里。
“姨,狗崽还吃了那么久的奶呢,你就收着吧!
回头,我爹得怪责我们啦!”
何寡妇见孩子如此说,眨着大眼睛说:
“好吧!那姨就意思意思收一点。”
她收了十文钱,把剩下的钱往洛瑶怀里一塞。
美目微挑,“可别再塞回来了。”
洛瑶也不好再推来推去。
咧嘴说:“谢谢姨。”
“乡里乡亲的,客气啥。
来,带你们看狗崽,”何娘子笑着说。
姐妹俩看到几个狗崽,刚满二月的小狗崽可爱极了。
呆头呆脑的正在争着喝奶呢,难怪刚才没看到。
何寡妇抱了三只出来,用围裙兜着,给她的一人抱一只。
三人正要往外走时。
洛桃眼尖地看到墙边篮子里的绣布。
她惊喜地说:“姨,你也会绣活呀!”
王嫂子笑着说:“可不是吗?何娘子家是外姓。
来洛家村时,己没田地分,只有自己开荒的薄田。
她呀,可就是靠这绣活养家呢!”
洛桃眼里冒着星星。
何寡妇温声道:“前些年,我在镇上的绣庄做过工。
后来不放心婆婆一个人在家,便把活计拿回家做了。
听说你在汤奶奶家学绣活。
那敢情好,她那功底可比我强多了。
我这里就是新式的花样多,等你学好了,我带你到绣庄领活计。”
“真的?”洛桃兴奋得差点把狗崽扔地上。“
当然呀,你学成了,我们还可以配合。
刚开始练手,你绣不了复杂的。
便完成前部分简单的,后部分我完成”
何寡妇温柔一笑。
洛桃喜滋滋地连连谢谢。
三人高高兴兴地抱着狗崽往回走。
洛桃最是高兴,她从没想过自己真能靠绣活挣钱。
她得加倍努力把绣活学好。
洛瑶眯着眼睛回想起何娘子的话。
每次提起爹爹,她都好像忍着喜悦,那脸貌似还红了。
莫非……
越想,洛瑶嘴角越上扬。
可别说,何娘子和爹爹蛮般配的。
黑夜中,黄宅正房院子。
李翠儿被绑在榻上,不着寸缕。
绑着的双手,举过头顶,双腿分开,牢牢绑在榻尾。
嘴巴被塞了破布。
她身上布满了滴落的白蜡。
黄财主站在榻边,狰狞的笑着。
举着燃烧的蜡烛,缓缓将融化的蜡,滴落在她的身上。
他的动作专注,仿佛在精心雕琢一件艺术品。
每滴蜡油落下,李翠儿都痛得浑身颤抖。
泪眼婆娑地看向黄财主,眼里写满哀求。
黄财主阴森地说:“翠儿呀,我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
桃丫头的影儿我都见不着,你办事不力呀!”
李翠儿恨死她父母了,为了黄财主的十五两彩礼。
生生拆散她与大牛哥……
终于黄财主累了,跨出院子。
丫鬟走了进来,脸上没有丝毫惊讶,只有怜惜。
她熟练地为李翠儿解开绳子,清理身上的蜡滴和伤口。
似乎,这一切已经重复了无数次。
李翠儿的眼眸空洞无神,泪水未停止过。
她在心里绝望地自语:“这样下去,我要死在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