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登对。”
云二婶面色一红,打了自家郎君一巴掌,“不许乱说话。”
“登对。”云二叔朝云梨噜噜嘴,不说话了。
见此,云二叔身边的一双儿女,忍不住朝云梨露出一个歉意微笑。
云梨自不当一回事。
她尽全力忽略一旁林振轩,藏住心头恨意,与李朝衍一同听着云家人教导。
让所有人诧异的是:
杨娘子训话之时,云太夫人给了云沐歌一枚镯子,却给了云梨一个盒子。
盒子是她去倚云院给云梨,而云梨不收的那个。
此次她再给云梨,又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云梨不好推辞,只好接下。
云太夫人总算露出一个笑容,其他人也都露出一个笑容。
就云家三郎君与云沐歌面色十分不对,不过也没人当回事。
训完话,两位新娘出了门,坐上轿子,一人前往将军府,一人往侯府去了。
不料云沐歌这边出了差错。
大将军林振北由人搀扶着,十分艰难握着牵红与云沐歌拜堂。
送入洞房后,面色苍白的林振北好久才来,勉强走完洞房流程就走了,一句话都没说。
云沐歌等啊等,等得她饿到肚子痛,林振北才又缓缓进入房间。
这一次,没了几个喜娘遮挡,云沐歌看得很仔细。
林振北身体哪里有问题?
他分明走路稳当,气色尚好,称得上生龙活虎。
云沐歌握着衣襟的手指都在细细发抖。
半晌,她掀开帐帘,露出娇媚容颜以及满是怒火的眼眸。
新婚夜,新娘本该是羞怯的。
可此刻的新娘云沐歌,却再也压不住内心火气。
她盯着吊儿郎当的林振北,语气果断,声音泠泠。
“阁下今日在耍我云府?”
林振北微微一顿,而后想起死对头李朝衍差人送来的信。
这云四娘子果不是一般弱女子,怪不得想换亲就换亲,一点儿不尊重云五娘子。
他好整以暇坐下,闲情逸致倒了一杯热茶喝,半晌才放下杯子,挑眉看向云沐歌。
出言嘲讽:“四娘子以为云府两次换亲一事很隐秘?无人知晓?”
“云梨告诉你的?”云沐歌眼里藏了一丝怨恨之意。
“云梨?云五娘子?”这还是林振北第一次知道云五娘子闺名。
他笑了笑,并不澄清,他很想看看,她知道是云梨做这事后,会有什么反应。
“果然是她。”见林振北默认,云沐歌一肚子火气几乎藏不住。
她深深盯着林振北,手在身侧紧握成拳,“你联合她,让我出丑。”
“你有本事耍我将军府,我就有本事回敬你。”林振北眼神泛起丝丝嘲讽,鄙夷。
“你?!”云沐歌深呼吸几次,才算压住火气,让自己恢复冷静。
她看着林振北,“此事是我处理方式欠妥,我之过,如今你我既已成婚,我希望我们未来可……”
“大可不必。”林振北打断了云沐歌,眼底深处满是不耐。
“我是个随心所欲之人,你做的事我很不喜欢,我做的事你应该也不喜欢,以后我们各过各的,三年后和离。”
三年后,他应该就能掌握将军府了吧?
不用再看自家老爷子脸色行事,想娶谁就娶谁,想想就高兴得不行。
“你说什么?”云沐歌心口一紧,旋即头突突的跳,泛起疼来。
她想,她一定是听错了。
云梨上一世可是在林府好好过了三年日子。
后来也是她身子差,熬不过冬日严寒病死的。
怎么到她身上就不一样了?
为什么?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她期盼的未来荣光也将没有?
不,不会的。
一定还有转机,云梨那种人都能拥有的东西,自己为什么就不能拥有?
“听不懂?我瞧你是个聪明人,以为你一点就透,没成想你不过如此。”
林振北满眼嘲讽,根本看不起云沐歌,起身就要走,云沐歌叫住了他。
“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们的婚约关系如何,事关云府与林府两家颜面,不是你一张嘴就能判定!”
她有云家女儿的骄傲,她才不要被人看扁。
丈夫喜不喜她根本不重要,维持住婚姻关系与面子比较重要。
“呵~”林振北满眼嘲讽,“你果然也很不喜欢我,咱们彼此彼此。”说罢大步流星离开了房间。
他一走,云沐歌身体脱了力一般坐床上,呼吸急促,思绪繁杂。
手在床铺上死死扣紧,云沐歌眼神渐渐变了。
“云沐歌,不管如何自己选的路就要走到底,不要退缩,不要逃避,不要被人欺负,不要……”
她说着话,眼眶渐渐变红,一滴一滴眼泪自眼眶滑落。
将她气哭的林振北没走多远,才出院子,就遇到了林振轩。
“大兄。”林振轩彬彬有礼行礼。
林振北不耐挥挥手,“自家兄弟不用行礼,你有事?”
“有个问题。”林振轩不好意思笑笑,“大兄是否跟嫂子解释,缘何由我代迎亲之故。”
“用不着解释。”林振北眼神冷冷,“我不喜欢她,正如她不喜欢我。”
“大兄?”林振轩谨慎地到处看了看,没发现人,才松了一口气。
“大兄说话还是注意点。”林振轩蹙眉。
嗤笑一声,林振北伸手拍了拍林振轩肩膀。
“你喜欢你要啊,待我能掌家便让你娶她,我不喜欢她。”
林振轩:“……”
侯府
进入洞房后,云梨让人寻了一个院子给知鹤休息。
故而这会儿云梨一人在房里,内心不免紧张,坐在喜床上,握着扇子的手都在细细发抖。
前世她虽成过婚,但新婚夜林振北一直没露面,她与知鹤吃得好睡得好。
若不是林振轩来找她,问她是否要吃夜宵的话,会更完美。
而侯府,将永远不会有林振轩。
这让云梨喘了一口气,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对付林振轩——这谨慎小心之人。
至于云沐歌,暂时她不需要做什么,将军府的复杂关系就够她喝一壶。
至于以后?
她有很多时间陪他们耗,慢慢来即可。
正想着,屋外响起一群十分热闹声音,均含着醉意。
云梨握紧却扇鎏金手柄,不自觉腰腹坐直。
打起精神应对她不熟悉,却将成为她丈夫之人——李朝衍。
两扇挂着红绸的大门被人推开,云梨歪头,越过却扇看过去。
一身大红云锦圆领袍衫,腰间三指宽玄色革带,身姿颀长挺拔的李朝衍大步一跨,进了屋里。
透过两扇门之间缝隙,云梨还能看到屋外挤了一大群如狼似虎的郎君。
而后她就看到,李朝衍飞速转身,双手扣住门,全身用力去关门。
真是全身用力,云梨几乎透过衣裳,看到他背上鼓起的肌肉。
即便如此,他也耗费不少精力,才将那一大群如狼似虎的郎君关在屋外。
“……呼呼~”背靠着门,李朝衍喘了两口气,不自觉骂了声,“这帮畜生。”
话音一落,李朝衍微微顿住,抬头看向坐在床上,一身喜服歪头越过却扇,朝他看过来的小妻子——云梨。
没好意思笑了下,李朝衍修长手指不自在指了指外边。
“他们要闹洞房,我想着你可能不喜欢,就……”
“把他们关在屋外,他们不会生气吗?”
从小到大,云梨从未看过到这样有趣,又生机勃勃的场景。
一时有些被感染,就连心里紧张都少了些。
“他们不敢生气。”
李朝衍回头看了眼门,怕这群畜生把他家传了三代的门撞坏了,他还得花银子修。
忍不住警告了一声,“谁把门撞坏谁自己修。”
话音一落顿时没人撞门了,屋外变得安静不少。
云梨被逗得浅浅一笑,而后想起屋子里还有人,忙躲在却扇后,遮挡住笑颜。
“我都瞧见了。”李朝衍嘴角衔着一抹浓郁笑意打趣。
云梨闹了个大红脸,咬了咬唇,小声反驳,“你分明没看到。”
“你说我没看到,我就没看到。”李朝衍满眼笑意从善如流。
微凹深邃眼眸看向坐床上着喜服十分明艳俏丽的云梨。
李朝衍本来舒展的心,不知为何竟有些紧张,不自觉转移话题,“累了吧?”
云梨轻轻咬唇,忍住紧张,“还好。”
“嗯。”李朝衍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但一时想不起来。
可这样干站着也不好,只好走到床边,与云梨没话找话说。
“头冠很重,要不卸掉?”李朝衍忍不住提议。
他想他也是第一次成婚,没经验很正常,倒也不必苛责自己。
“我们还没喝合卺酒。”云梨小声提醒了一句。
“对。”李朝衍想起来了,忙吩咐守在屋外的丫鬟,“传喜娘。”
“是,世子。”丫鬟急急忙忙下去了。
不一会儿,几个喜娘就来了,却也将一大群郎君娘子放进来了……
“见过世子,世子夫人。”被这群人挤成一团的几个喜娘忙行礼。
怕云梨紧张,李朝衍伸手握着云梨小手,顺道警告似的瞪了一群人一眼。
一群人抬头看房梁,小心翼翼看身后的门,就是不看他。
只有顾沉凌眼神满含挑衅,还朝李朝衍微抬下巴笑了下。
李城则在最后负手而立,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模样。
萧枕书躲在人群里,一副很忙的样子。
李朝衍差点被气笑了,见阻止不了,也懒得再管他们,让喜娘走流程。
闻言云梨顿时更加紧张,不动声色将手从李朝衍手里抽出来,一颗急速跳动的心,总算平稳了一点。
喜娘们上前,让云梨李朝衍坐床上,用李朝衍衣角压在云梨衣角上。
此举让李朝衍疑惑,而后他干脆拿起云梨衣角压他衣角上。
喜娘大惊失色,“小侯爷,这自古以来男尊女卑,应当您的衣角压新娘衣角,你这坏了规矩,这……”
“一片衣角还能压住我?啰嗦,继续。”李朝衍不耐烦这些规矩。
喜娘们对视一眼,只好继续。
其他人忍不住哈哈大笑打趣,将云梨闹了一个大红脸,恨不得把脸埋在胸口里。
坐完帐,便是合卺酒仪式。
几个喜娘一边说吉祥话,一边让他们喝合卺酒。
这一次,顾沉凌与那些个兵痞子忍不住了。
一伙人纷纷上前作怪,好好的合卺酒撒得云梨李朝衍身上到处都是……屋子里浸满了酒香味。
几个喜娘吓得惊慌失措,赶紧边说吉利话,边拿喜帕给他们擦。
云梨还好,她看得出来这群人并无恶意,她挺喜欢这样热闹场景,并不讨厌。
李朝衍则气坏了,握着杯子的手都扣紧了,阴沉沉看了他们一眼,“好,很好。”
一伙人对视一眼,顿时心惊肉跳,可当着云梨面也不好认怂。
顾沉凌一脸冷静,凉凉开口,“早晚被你整,此时不整回来是何道理?”
“是吗?”李朝衍乐了,一一看过去,将这伙人全给记住了。
而人群中的萧枕书,李城两人对视一眼,趁机溜了。
见得这般情形,云梨再也忍不住,被逗得明亮一笑。
李朝衍见她这般,一颗心放松许多。
他就怕云梨嫌弃他这帮大老粗兄弟。
接下来就是脱鞋礼,象征共度一生。
毕竟要脱云梨的鞋,李朝衍这次没有纵容他们,将他们赶出去了。
待将门关上,他才单膝跪下,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握着云梨一双脚。
云梨心尖一抖,心头十分紧张,伴随着害怕。
因着小时被郎君动手欺负的记忆,她厌恶与郎君如此亲近。
可眼前人,她一点儿也不厌恶。
她强忍住了心里排斥,任由李承衍脱掉她的鞋子。
李朝衍敏锐感觉到她不适,脱得很快,脱完两人坐上床,便是撒帐仪式。
放下帐帘,两人坐在帐中,喜娘往里撒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等,让他们用衣裳接。
边撒边道:“多子多福,多子多福……”
云梨很不自在,也很不好意思,动作比较含蓄。
李朝衍与她相反,他非常认真,敞开衣袂接了好多红枣,花生,桂圆,莲子。
惹得喜娘连连恭贺,“早生贵子。”
仪式终于完了,喜娘们鱼贯而出,屋子里再次只剩下两人。
云梨抬眸,认真凝视着与自己身处同一暖帐内的李朝衍。
两人同为坐着,他却比自己大了近一倍,看起来好大一只。
可她却没有在他身上感到压迫,大概是因为,他在对她释放善意?
想到这儿,云梨心里一股暖流划过。
这一生,除了知鹤,叶媪,才见过两回的他,算是对她不错的人了。
所以,她更要坦诚以待,不可以隐瞒撒谎。
想到这儿,云梨轻轻吐出一口气,强忍住暖帐内的暧昧红烛光。
“世子,我上次去西山兵营找您,说的话不知世子还记得吗?”
“我与你成婚三载,这三载我所赚之银钱分你……”
“我当时也说我有一个交易,我的交易夫人可允?”
李朝衍打断了云梨的话,深邃眉眼灼灼擒着云梨潋滟眼眸,不许她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