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的门轻轻合上,林雀带着江澈回来。
气氛并没有她想象中那般紧绷,饭菜换了两道,酒水添了新瓶。
江妄把玩着手里的酒杯,眼神漫不经心地落在门口两人身上。
江澈站定,朝沈知白点头,轻声唤了句:“老师。”
“嗯,坐吧。”沈知白应得自然,话音里带了点淡淡的纵容。
沈知白一向孤傲,江澈能被他收为徒,外头说法众多——有人猜是才华,有人说是背景。
但林雀认识REVADAC很久了——今天才知道,他叫江澈。
这个名字比艺名更锋利,也更危险。
她清楚,江澈最拿得出手的,是他安静时那种不容忽视的控制感,像细水长流,却能封喉。
她落座时,沈知白已经重新开口:“我刚才呢,和江妄在讨论一个新的计划,是一个系列展,我原本打算交给小雀去接。但刚才小澈回来,我想了想,干脆让你们两个一起。”
“小澈”这个称呼,其实不常听见,“小雀”是客套,与之不同。
这话一出,场里短暂安静了一秒。
林雀并不意外,江澈却偏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冷静得像刚被水熄过的墨迹。
“我年纪大了,不能每场都管。”沈知白继续说,语气带着点打点江山的笃定:“这次展是我沈知白徒弟的首秀,小雀也办事牢靠。我就不管了,最后的效果能不能打出去,就看你们自己了。”
顾长歌这时才开口,语气温和:“沈老师,这场展如果是双策,可能会需要一个中间协调人,我有资源,也做过几次对接,可以从外部帮忙理一下方向。”
这话听着客气,实则是为林雀开口。
他知道,林雀没有江澈的出身,也没有江妄那种手到擒来的本事。
她的展馆能搭上沈知白这条线,本就靠运气,甚至可以说,是靠着她和江妄那段未结的旧账。
江妄却笑了,轻描淡写地调侃:“顾总倒是热心。这次活动关系到我弟在国内的发展,我会全面赞助,要真做得成,影响不小,在座的都能得到不少的好处。”
林雀没搭腔,只是接话:“我没问题,这次活动规模不小,有人帮忙的话我的压力会小很多。”
江澈看向林雀道:“我也没意见。”
沈知白点点头:“那就这么定。”
他起身,衣摆一抖,顺手拿了桌边的外套,助理赶忙推门而入。
离开前,他忽然看了江妄一眼,语气悠然:“你那篇关于‘艺术资产估值模型’的稿子,我拿给老冯看了,他觉得挺新鲜。你这孩子是玩得开了点,但脑子清楚好使。”
这句话轻轻落下。
林雀才意识到,江妄和沈知白的关系,远比她想象的更深。
他应对沈知白从容自信,而沈知白清楚他的作风还不吝啬夸赞,直呼瑕不掩瑜。
原来,他不是只会烧钱砸资源的那种腐败财阀。
林雀她早该知道的,能如此嚣张还在圈内坐稳位子的人,肯定不是绣花枕头。
江妄笑着回敬:“沈老师真会抬举人,能被您记住的稿子,也算不白写。”
顾长歌笑了笑,随口搭话道:“江总看起来比我们几个都上心,毕竟是自家弟弟的事,我这独生子都有点羡慕你们的兄弟情了。”
“我倒是希望有人能帮我分担,不那么费心。”江妄眯眼,“可江家,只有我江妄靠得住。”
他说完这句,目光扫过江澈,又落回酒杯里。
江澈眼角微挑,看不出情绪。
饭局终了,每个人都吃得不多,却各自得了点东西。
林雀得了一张通往上层的请帖,江澈走进了聚光灯下的中心,顾长歌悄无声息地加入了牌局。
至于江妄,他始终没动,只坐在原位,好像这局该如何落子,从一开始,他就知道答案。
饭局散得早,天还亮着。
林雀发了地址给江妄,没有说原因。
她选的那家茶馆藏在城南老巷尽头,门前是歪脖子槐树,泥砖墙下开着小片蔷薇,像是故意种错季节的。
室内不大,安静得很,只有水煮开的咕哝声断断续续。
江妄已经到了,坐在靠窗那桌。
茶已经倒好了,他手里掀着茶盖,指尖无声地转动。
林雀在他对面坐下,放下文件。
江妄抬眼瞥她一眼,唇角挂着懒得矫饰的笑意:“你居然主动约我,真难得。”
林雀面不改色道:“那十个亿,我本来打算还你,可是现在资金紧缺,我会换一种方式还给你。”
江妄慢慢靠回椅背,像是等她说完。
“我成立了一家新公司,做展馆以外的生意,你的钱就当入股。”她的语速不快,措辞清晰,“我不想欠你人情,你给钱的原因我也不想知道。”
江妄低头拨了拨茶盖,盖沿磕在瓷盏上,发出一声轻响。
他笑了:“你是打算,从今天开始,我们的旧账两清?”
林雀点头:“我们本来也没什么。”
她说得平静,可在江妄眼里,却锋利得像刀刃。
“哦?你以前不是说你爱我?”江妄接着帮她回忆,“我们不知天地为何物的日夜,你都忘了?”
“不过是逢场作戏。”林雀语气未变,“我只是照剧本回应你,而且我现在已经结婚了,有了孩子,希望你不要再提以前的事。”
她把江妄送她的钻戒放在桌上,推向对面。
江妄看着戒指挑眉:“是么?你的身体倒是比嘴诚实,我很好奇,你是什么时候和祁夜搞上的,是我满足不了你?”
林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那件婚纱,我放回公寓了,你有空去拿。”
江妄低笑一声,像是被她这句话逗乐了,轻轻摇头:“那件婚纱是限定款,现在看来,果然限得刚好,只穿了一次。”
“我和你那场假婚约,从头到尾都不值钱。”林雀说,“值钱的,是你那十个亿。”
他收了笑意,目光却更深:“果然还是钱能打动人心呀,你现在拿了钱,说话倒是没以前好听了。”
“台词说得再漂亮,也终究是假的,你别入戏太深。”
空气短暂静下来,江妄终于伸手拿起那份文件,翻了两页。
“你想还,我不会拦你。但你要借我那么多钱,总得多付点利息。”
“合作归合作,一切我都按合同走,希望你不要节外生枝。”
“放心,”江妄语气轻得近乎体贴,“我这人最讲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