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长廊一片寂静,脚步声在洁白的瓷砖上回响。迟砚棠走到病房门前,透过那扇半掩的门,她看到了岑御琛。
他站在落地窗前,背影略显疲惫,外套脱了搭在椅背上,白衬衫卷起袖口,眉眼沉静。他望着病床上的人,像是一座静默的雕像。
迟砚棠的目光顺着他的方向移过去,病床上躺着的是宋之意,眉眼安静,脸色苍白,腰腹包扎着厚厚纱布。
迟砚棠的心口突然发紧。她很久没见过岑御琛这样失魂落魄的模样——仿佛有什么极重的事压在他肩上。
她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低下来:“你还好吧?”
岑御琛像是这才从某种思绪中回过神来,转头看她一眼。眼里有红血丝,像是好几夜没合眼。他没说话,只是伸手拍了拍她覆在他肩上的那只手,低声道:“我没事。”
迟砚棠垂下眼睫,掩住眸光。她点了点头,唇角扬起一个淡淡的弧度:“她伤得很重吗?”
“伤到腰椎了。”岑御琛语气低沉,“是她把我推开的。”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
迟砚棠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他身边,目光落在病床上的宋之意身上,那张素净的脸此刻在病房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脆弱。
“你也伤着了。”
迟砚棠轻声开口,语调没有起伏,却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持,“家里更安静,你回去休息一晚吧,这里有护工,不会有事的。”
岑御琛没有马上回答,只是看了宋之意一眼,沉默了几秒,最终点头:“好。”
回家的路上,两人都没说话。
夜色静谧,车窗外的灯光一闪一闪,像情绪被切割成细碎片段,沉在空气里。迟砚棠偶尔侧过头看他一眼,他靠在座椅上,神色疲惫,眼神游离,像是在刻意封闭自己的世界。
到了家,迟砚棠让佣人熬了汤,又去卧室拿了睡衣出来放在床上。
“你洗个澡再休息,我去厨房看看。”她语气平缓,不带任何情绪。
岑御琛却像没听见她说什么,走到楼上书房,反手关上了门。
“咔哒”一声轻响。
这一夜,书房的灯一直亮着。
迟砚棠睡不着,躺在床上侧着身,望着窗外的夜色发呆。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纱帘,洒进餐厅。桌上的豆浆还冒着热气,迟砚棠低头夹菜,一言不发。岑御琛吃得也不多,眉头皱着,像在思索什么。
“我等会儿去医院一趟。”他忽然开口,语气很淡,“去看看宋之意。”
迟砚棠顿了顿,抬起眼,声音平稳:“我也一起去吧。”
病房里光线柔和,窗外的风吹动着纱帘,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宋之意已经醒了,靠在床头半坐着,唇色发白,整个人显得极其虚弱。她听见门响,缓缓转头望向门口。
“御琛……”她轻声唤了一句,嗓音虚弱却极有情感。
迟砚棠站在岑御琛身后,听见那两个字,眉心轻轻蹙了一下,指尖不自觉地收紧了手中的手机。但她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站着,像一个多余的陪客。
岑御琛快步走过去,声音低沉而关切:“醒了?感觉怎么样?”
宋之意轻轻摇头,嘴角浮起一点虚弱的笑意:“还活着,应该算运气不错。”
她的目光越过岑御琛,落在迟砚棠身上,略微一顿,语气温和:“岑太太也来了。”
迟砚棠点点头,语气礼貌却不亲近:“来看望你,希望你早日康复。”
“谢谢。”宋之意轻声道,眼里有几分疲惫,却仍旧维持着得体的温柔。
迟砚棠坐在窗边陪护椅上,望着窗外逐渐聚拢的云层,神情平静而淡漠。
这时,病房门被推开,一股熟悉的香风扑面而来——江曼莉踩着高跟鞋走了进来,气场一如既往地强势利落。她一眼就看见了病床上的宋之意,立刻快步上前。
“之意,听说这次是你救了阿琛,阿姨真是太感谢你了。”江曼莉一脸真诚地说道,语气比以往温柔许多,“如果不是你,阿琛现在可能就……”
“阿姨,您别这么说。”宋之意艰难地坐正一些,声音微弱却温婉,“那是我应该做的,我是岑总的助理,保护他、照顾他本就是我的责任。”
“傻孩子。”江曼莉眼眶有些发红,拉过她的手轻轻拍着,“你不是他的助理,你是他命里的贵人。你说吧,有什么想要的?不管是什么,只要阿琛给得起的,我们岑家都不会吝啬。”
“真的不用。”宋之意露出一个浅笑,虚弱却坚定,“只要岑总平安无事,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
江曼莉看着她那双清澈又温柔的眼睛,越看越满意,点了点头:“你这孩子懂事、知分寸、有情有义,阿琛有你在身边,我这做母亲的,才算真的放心。”
从医院出来时,天阴沉沉的,像极了迟砚棠此刻的心情。
开出医院不远,岑御琛忽然开口:“你还记得之前陈妈煲的那道虫草老鸡汤吗?之前我胃不好,她熬的那几次,你也说好喝。”
“嗯。”迟砚棠微微偏头回应,语气平淡。
“之意这次伤得不轻。”岑御琛顿了顿,看向她,“我在想,回去能不能让陈妈再熬一锅,送到医院给她补补身子。”
迟砚棠垂下眼睫,眼底情绪晦暗难辨,唇角却依旧挂着浅淡的笑。
“好啊。”她轻声说,“我和陈妈说一声。”
“嗯。”岑御琛点头,像是松了口气般靠在椅背上,语气也温和了几分,“谢谢你。”
迟砚棠转头看向窗外。
第二天上午,迟砚棠拎着保温桶来到医院。
病房里阳光透过白色窗帘落在床边,宋之意靠在床头,脸色还略显苍白,见她进来,神情倒是平静。
“我带了汤,”迟砚棠将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揭开盖子,一股浓郁温润的香气缓缓散出,“虫草老鸡汤,是陈妈熬了一早上的。”
“谢谢。”宋之意接过碗,低头喝了一口。
迟砚棠坐在一旁,静静看着她。
良久,宋之意放下碗,忽然开口:“其实我一直挺想和你单独说说话的。”
迟砚棠眉梢动了动,没有说话。
宋之意笑了笑,声音轻缓却坚定:“那天在泊州,如果不是我,阿琛现在可能已经……”
“你救了他,我知道,很感谢你。”迟砚棠平静道。
宋之意看着她,眼神里多了一分坦率,“我喜欢他。我想你应该早就看出来了。一个人若不是放在心尖上,又怎么会在生死关头推他一把。”
迟砚棠没有立刻回应,沉默片刻,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锋锐:
“我看出来了。”她垂下眼,声音轻得像是风过水面,“但我希望你也明白,有些感情,就算深埋在心里,也不该越界。”
宋之意眼神微变,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
迟砚棠站起身,眼神落在她面上,淡淡地道:“人救了,该感恩,我们不会忘。但你也该知道,什么是‘本分’。奢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到最后,只会伤人伤己。”
说完,她将盖子合上,拎起空碗:“汤记得喝完,我让陈妈明天再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