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睁开眼，看到墙上泛黄的日历：1983年5月。
趴在跟前的竟然是十七岁的女儿，她刚订婚，还未出嫁，“清荷？”
“对啊，妈，你快起来，奶奶和爸爸要把欢欢送人。”大女儿林清荷连拖带拽，“再不去就来不及啦。”
秦美棠半睡半醒下床，双脚都站不稳，迷迷糊糊中想起自己下地干活中暑，醒来已经是晚上。
猛地，她记起来，上辈子婆家趁着自己生病偷偷下药，把小女儿送走，丈夫收了三百块，那户人家只有一个傻儿子，送过去就下地干活，后来生下一个女儿。
日子实在过不下去，小女儿离婚后一直打零工，独自抚养孩子。
多年后，秦美棠才得知，林家人威胁她不准回家，她只能拿着微薄的退休金偷偷给女儿。
想到这些，她急忙下床，这辈子一定要让女儿留在身边。
跑出去的时候，就看到一个中年男人拖着小女儿的手，自己丈夫和婆婆正站在门口，“赶紧走，赶紧走。”
“站住。”秦美棠大喊一声，撒腿就追过去，“把我闺女放下。”
“妈，妈…….”林清欢往后撅着屁股，看到妈妈就像看到救命稻草，满脸都是泪，“妈，我不想走。”
哭泣间，秦美棠已经来到女儿身边，一把扯过女儿的手，把她护在怀里，心疼地摸着女儿的脑袋，“妈不会让你走，跟妈回去。”
“不准走，你男人收了我三百块，现在孩子是我的。”男人见状，上前就要抢女孩。
“这是我闺女，谁收钱你问谁要。”秦美棠伸开手臂拦在男人面前。
额头上的青筋暴着，死死盯着男人，“这是我闺女，你敢带走她，我砸断你的狗腿！”
身后是林大海和婆婆，眼前是身材高大的男人，此刻，作为一个母亲，只能用命护住自己的孩子。
“秦美棠，你干什么？欢欢送过去是享福的。”林大海在身后抓住闺女的手，“走。”
“对对对，你别在这里添乱。”婆婆上前把母女俩分开，“老三马上娶媳妇，彩礼钱还差两百块呢。”
上辈子她醒来再也没找到女儿，这辈子想要带走，简直是做梦。
“呸！”秦美棠一口唾沫吐在婆婆脸上，“你这个缺德带冒烟的老不死！等你死了，老子给你配阴婚换两百块钱。”
上辈子，就是她给林大海出主意，花言巧语把自己诓骗在村上，还教自己儿子们：媳妇就得打，越打越听话。
就算她去世很多年，提起这个婆婆，秦美棠都觉得心口堵得慌。
这个账慢慢还！！！
“……..”婆婆愣怔住，儿媳竟然敢这样说！
“你说的是人话吗？”婆婆浑身发抖，指着秦美棠破口大骂，“我看是给你下的药不够，儿子，把她给我绑回去。”
“敢！”秦美棠一把抓住婆婆的头顶，用力薅住头发，咬着牙齿开始摇，“放手，不然把你头皮撕了。”
婆婆疼得哎呦哎呦叫，松手就去捂头顶，谁知薅下来一把头发，她眼睛越睁越大，不可思议盯着这个儿媳。
反了天了！
“敢瞪老子，扇死你。”秦美棠朝着婆婆那张脸就开始扇，一连三个耳光。
啪啪啪。
震耳欲聋。
“死老太婆。”
两辈子的仇恨加一块。
这三巴掌上去，婆婆假牙都咕噜出来，在场所有人更是惊呆。
尤其是赶来的三个儿子，两个儿媳妇，以及两个女儿。
妈妈怎么敢动手打奶奶？
婆婆只觉得嘴巴里有血腥味，一时没法接受被儿媳打的事实，“你，你竟然敢打我？”
“呸，打的就是你！我看你是臭脚布裹小脑了，敢卖我女儿。”
“林大海！！！”婆婆大喊一声，咬牙切齿看向秦美棠，“给我扇她，扇死她！”
林大海立刻上前，抬起手，“你个臭婆娘，敢打我娘！看我不…….啊……”
秦美棠的巴掌早就等着，比刚才力气还要重，一巴掌扇在男人太阳穴。
啪！
！！！
林大海也被打懵，恍惚间觉得自己在做梦，一向唯唯诺诺的婆娘竟然敢打自己？
他可是一家之主！
还没反应过来，秦美棠护着小女儿，“这个家有我秦美棠在，谁也甭想打我女儿们的主意。”
林大海捂住脑门气急败坏大吼，“老林家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从今天开始，我们林家没有这个女儿。”
林清欢抱紧妈妈，哭着仰着头说，“妈妈，我以后一天只吃一顿饭，也不去上学，和大家一起下地干活，不要送走我。”
秦美棠鼻尖一酸，内心酸涩的不行，眼眶红红的。
她半蹲着安抚女儿，“欢欢，妈妈会保护你，会让你吃饱饭，也会让你读书考大学。”
“读个屁书，女娃子读什么书？迟早嫁人的。”林大海拿出大家长的姿态，“从今天起，我就不认这个闺女！！！”
只要他不认，看看谁敢认！
秦美棠起身拉着女儿的手，直勾勾看着林大海，嘴角抽了抽，牙关紧咬说，“我忍你很久了，从今天开始，女儿姓秦，以后她是我的女儿，和你林大海没关系。”
“走，妈妈给你改姓，我生的孩子凭什么不能跟我姓！”秦美棠拉着女儿要离开。
后面站着三个儿子，眼珠子瞪的像铜铃。
眼前的亲妈不会真疯了吧，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还是第一次听说孩子随母姓的！
“妈，你闹够了没有？我们家哪里还有钱养妹妹？”大儿子林正华不服气，“我媳妇刚怀孕，到处要用钱，万一生下儿子，以后还要娶媳妇。”
二儿子也紧跟着说，“妈，我刚上班，工资也就三十块，媳妇没啥出息，万一分家，以后都靠我一个人养活。”
三儿子这时候最想卖掉妹妹，因为他要结婚，“妈，大哥二哥都结婚了，就剩下我，平时你最疼我了，再说，妹妹送出去是享福的。”
确实最疼他，当年营养不够，这个儿子是早产，秦美棠把所有精力用在他身上，谁知道这个儿子读书笨，早早就退学。
就因为没上大学，三儿子把所有责任怪到秦美棠身上。
秦美棠看着眼前的三个儿子，上辈子她怎么就瞎了眼了？
她走到三儿子面前，抬手就是一个耳光，“放你娘的屁，卖你妹妹给你娶媳妇？做梦去吧，没钱滚出去挣钱，什么时候挣够了什么时候结婚，晚两年死不了。”
旁边就是老大和老二，秦美棠一个字也没说，狠狠赏两个大耳刮子。
“都给我滚！”
秦美棠走到大女儿林清荷面前，“清荷，回头妈给你退婚，让你读书考大学。”
林清荷本来还羡慕妹妹，听到妈妈这样说，试探着问，“妈，真给我退婚？”
她肯定不愿意嫁，对方比她大十岁，也是给两百块彩礼，家里就把她准备嫁出去。
“能，退婚，我秦美棠的女儿不应该窝在这种地方。”秦美棠肯定地说。
“今天，谁收彩礼谁嫁。”秦美棠看着婆婆和林大海，这母子俩没一个好东西。
一家人谁也没想到今天会闹这么一出，买孩子的男人急了，“不卖孩子让我来干什么？把钱退给我。”
秦美棠才不管这个人，拉着小女儿就往院子里走，“妈给你去改名，现在就去。”
其余人还想拦着，秦美棠视线扫过在场的男人们，冷冷地说，“我看谁敢拦，谁拦我，我和谁拼命！”
这辈子，她不再忍气吞声，不再做老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