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非常热门的一本衍生小说,白毅宣神谙:山河映卿卿,已经吸引了大量书迷的关注。小说的主角宣神谙白毅以其独特的个性和魅力,让读者们深深着迷。作者笺纸鹤以其细腻的笔触,将故事描绘得生动有趣,让人欲罢不能。主要讲述了:上元灯火的余温尚在朱雀阙青石缝里隐约蒸腾,南宫宫阙的飞檐已擎起新挂的红绸。吉日定在正月廿三。雨水方过,东风犹带料峭,却裹不住宫苑深处悄然萌动的春息。新夯的宫墙连夜粉刷,白得近乎刺目,衬得檐下、门廊、庭…
《白毅宣神谙:山河映卿卿》精彩章节试读
上元灯火的余温尚在朱雀阙青石缝里隐约蒸腾,南宫宫阙的飞檐已擎起新挂的红绸。
吉日定在正月廿三。雨水方过,东风犹带料峭,却裹不住宫苑深处悄然萌动的春息。新夯的宫墙连夜粉刷,白得近乎刺目,衬得檐下、门廊、庭树枝间垂挂的赤色锦缎浓烈如血。宫人脚步细碎匆忙,如银梭穿行于巨大的红白织锦,将这座象征至高权柄的新宫,密密匝匝裹入一片盛大而凝重的喜庆之中。
却非殿,椒房新涂的香气未散,混合清冽晨风,萦绕梁柱。此地,乃宣神谙大婚前的暂居之所。
殿内烛火通明,映照满室流光。
寿春侯夫人文夫人,一身深青翟衣,簪金凤步摇,此刻眼眶微红。她一丝不苟为女儿整理最后一缕垂于胸前的赤金璎珞,指尖带着岁月的微颤,抚过璎珞上温润玉珠,轻柔若恐惊扰。
“好了……”文夫人声含不易察觉的哽咽,指尖终停于女儿光滑鬓边,将象征皇后尊荣的七尾赤金凤钗簪得端方。
金凤衔珠,展翅欲翔,沉甸甸压着如云青丝。
王夫人(吴成之妻)与班夫人(霍翀之妻)一左一右,为宣神谙披上那件玄为底、金线绣日月星辰十二章纹的皇后祎衣。衣料厚重,纹饰森严,每一道褶皱皆蕴无声威仪。披上身的刹那,宣神谙肩头微沉,如负千钧。
霍君华半蹲于地,仔细检视那逶迤及地的裙裾边缘,不容一丝皱褶。
宣神谙端坐妆台前。
铜镜映出的容颜,脂粉浓淡得宜。眉如远山含黛,斜飞入鬓,衬得双眸愈发清亮如寒潭。眼尾淡扫胭脂,平添新妇娇艳。唇色朱砂饱满,似雪地绽开的红梅。凤冠霞帔,珠围翠绕,将她笼在一片璀璨神圣的光晕里,美得惊心动魄,亦遥远得不似凡尘。
她眼帘微垂,长睫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复杂心绪。手指无意识交叠膝上,指尖冰凉。
殿门“吱呀”洞开,带进一阵微凉晨风。
十四岁的宣裕,身着崭新宝蓝深衣,身量已有少年抽条的清瘦挺拔,脸上稚气未脱,写满显而易见的紧张。
他立于门首,望着华光四射、被众人簇拥的阿姊,脚步顿住,嘴唇翕动,眼圈先一步泛红。
眼前的阿姊,美若九天仙子临凡。然宣裕眼中,更是那个记忆深处,过早褪去童真、以单薄肩臂撑起风雨飘摇之家的小小身影。
他记得阿父猝逝时灵堂刺目的白幡;记得阿母哀恸欲绝的惶然;记得寄居乾安王府时,那些或明或暗的苛待与冷眼。那时的天,仿佛随时倾塌。
是阿姊,仅长他六岁,却似一夜拔地而起的青竹。她挺直纤细脊梁,挡在孱弱母亲与年幼的他身前。与刻薄舅母、顽劣表亲周旋,在舅父面前不卑不亢争一份体面,甚至分神安抚惊惶的他,用那双尚带稚气的手,笨拙地为他拭泪:“阿裕不怕,有阿姊在。”
宣裕心若被无形之手攥紧,酸涩难抑。那些年,阿姊眉头常蹙,眸底藏着远超年龄的沉静与疲惫。她笑时眼底亦有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色。
“阿裕,”宣神谙透过镜光看见弟弟,唇角努力弯起安抚的弧度,声音轻柔,“过来。”
宣裕深吸一气,用力眨眼,逼退汹涌酸涩与几乎夺眶的泪水。他一步步走向阿姊,每一步皆踏在沉重又温暖的回忆之上。他不敢触碰华贵祎衣,目光落于宣神谙卸去部分钗环、仅待结发之礼的乌发上——那是他熟悉的、属于阿姊的气息。
阿姊,从今往后,你不再是那需独撑危局的孤舟。你有这世间最尊贵的身份,有他。
宣裕心中无声呐喊:
惟愿阿姊平安顺遂!
愿你卸下千斤重担,展露真心笑颜!
愿凤冠之下,再无愁云!
愿华服之内,身心俱安!
愿你……能如寻常女子,尝一尝被人捧于掌心、无忧无虑的滋味!
此乃阿裕,此生对你最大的祈愿!
他伸出手,似想触碰姐姐面颊,又怯怯缩回,最终只低低地、带着浓重鼻音唤道:“阿姊……”
“傻小子!”霍君华性子爽利,笑着拍了下宣裕肩膀,欲冲淡离别感伤,“今日是你阿姊大喜,哭甚鼻子!陛下待你阿姊如何,朝野谁人不知?该当欢喜!”话虽如此,她眼底亦泛水光。
班夫人温柔递过素帕。
吴夫人笑言:“宣家小郎君,过两年也该娶新妇了,届时看你羞也不羞!”
宣裕脸颊微红,却倔强梗着脖子,目光胶着宣神谙,带着少年人的执拗与忧色。他张了张嘴,终化作一声哽咽于喉的叹息。
吉时将至的钟磬之声,悠远肃穆,穿透宫墙,清晰传入却非殿。
殿中瞬间静寂。方才的喧闹感伤,如被无形潮水卷走,只余下近乎凝滞的庄重。
文夫人最后为女儿正了正凤冠,后退一步,与霍君华、班夫人、吴夫人一同敛衽肃立。所有目光,皆聚焦于那一身玄纁、将踏向命运之门的女子。
宣神谙缓缓起身。祎衣裙裾如铺展霞云,无声拂过光洁地面。
她转身,目光平静扫过阿母含泪的眼,扫过霍君华、班夫人、吴夫人关切的脸,最终,落定宣裕身上。
“阿裕,”声音清越平稳,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送阿姊出门。”
宣裕用力眨眼,逼退酸涩,挺直尚显单薄的脊梁。他行至宣神谙身侧,郑重伸出臂膀。
宣神谙抬起纤手,轻搭弟弟臂上。少年臂膀的温热透过薄薄衣料传来,带着血脉相连的支撑感。
宣裕的手在她看不见的袖中,紧攥成拳,指节发白。
却非殿沉重的朱漆殿门,在晨光中缓缓开启。
门外,天光豁然。晨曦金辉泼洒于笔直铺向乾元广场的丹陛御道。两侧,文武百官、宗室勋贵按品肃立,如两列沉默仪仗。
所有目光,在殿门开启刹那,齐刷刷投向门内那玄赤金交辉、光华璀璨的身影。
宣神谙在宣裕搀扶下,一步,一步,踏出却非殿门槛。
与此同时,北宫方向,同样庄严肃穆的礼乐声磅礴而起。御道尽头,巍峨宫阶之上,一个身影在初升朝阳的金辉里,格外挺拔。
白毅。
他未乘帝王威仪的辇车,而是循古礼,步行亲迎。一身玄端礼服,上衣玄色深沉如夜,下裳纁色象征大地,庄重威严。十二章纹在晨光下流转内敛华彩。通天冠下,面容俊朗,眉宇间却沉淀着与吉日格格不入的沉肃。
唯那双深邃眼眸,在捕捉到却非殿门口那抹身影的瞬间,骤然亮起,如寒夜流星,照亮眼底深处压抑的期盼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稳步走下高阶,玄色袍袖在晨风中微拂,步履沉稳如山岳,每一步皆踏在众人心跳之上。
两列迎亲仪仗紧随其后。
左为身着深绯朝服、面容俊朗、嘴角噙温和笑意的大司农崔祐(通济侯)。目光扫过却非殿门口肃立的霍君华时,笑意更深,带着心照不宣的暖意。
右为同样朝服加身、魁梧憨厚的司隶校尉何勇(穰侯)。他努力挺直腰板,神情严肃近于紧绷,眼神却不时好奇四顾,透着几分质朴。
文武百官队列之后,卫尉霍翀(长平侯)一身戎装礼服,抱臂而立,虎目炯炯,欣慰地看着白毅步步走向新娘。北军中候吴成(安陆侯)立于霍翀身侧,咧着大嘴,毫不掩饰一脸兴奋好奇,蒲扇大手不时搓动,似欲鼓掌喝彩,又被霍翀眼神瞪回。
丹陛御道,不长亦不短。一端凤冠霞帔,在弟搀扶下静立阶前;一端玄端纁裳,在群臣注视下稳步而来。晨光熹微,将二人身影在青石地面拉长。风声、乐声、无数目光汇聚的无声压力,于此凝固。天地之间,唯余这一玄一纁,相对而行,步步缩短距离。
终于,白毅在殿前最后三级石阶下停步。
他微微仰头,目光穿透薄薄曦光,毫无遮挡地落于宣神谙身上。凤冠珠玉流苏在她额前轻曳,映着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眸。厚重祎衣包裹纤细身姿,华美庄严如神临凡。
白毅呼吸几不可察地一滞,眼中翻涌惊艳、珍视,及近乎虔诚的郑重。
宣裕扶着阿姊手臂,清晰感受到她身体的紧绷。少年深吸一气,鼓足勇气,扶着宣神谙,一步,一步,稳稳踏下最后三级石阶。
站定。面对面。
距离近得能看清彼此眼中倒影。
宣神谙眼帘微垂,长睫如蝶翼轻颤。白毅目光沉甸甸落于她脸上,专注若欲将其刻入骨髓。
宣裕望着近在咫尺的皇帝姊婿,感受阿姊搭于臂上那只冰凉的手,少年心头忧虑不舍如潮汹涌。喉头滚动,千言万语堵于胸臆。
最终,他深吸一气,郑重抬起阿姊的手,目光灼灼直视白毅,声音清朗坚定,带着少年赤诚:
“陛下!臣宣裕,今将阿姊……将皇后娘娘,交付于陛下!”
他以弟之名,作最庄重托付。沉甸甸的爱护与不舍,尽在此言此动。交接时,手几不可察地一顿,指尖微用力,方将阿姊之手稳稳放入白毅等待的掌心。
白毅目光从宣神谙脸上移开,落于宣裕郑重微红的脸上。少年那份未明言的担忧与深沉爱护,他清晰感受。
白毅未言语,只深深看了宣裕一眼。那眼神,含理解、郑重,及无声承诺。
随即,他稳稳地、牢牢地握住了宣神谙递来的手。
肌肤相触刹那,一股细微暖流顺指尖流入彼此心间。宣神谙冰凉手指被他宽厚温热掌心包裹,如觅归依。
白毅紧握这只手,不再看任何人。他侧身,将二人交握之手微举,面向阶下肃立的满朝文武、宗室勋贵。
晨光下,帝王玄端与皇后祎衣袖袂交织,玄纁相映,如天地交泰图腾。那只紧握的手,成为北宫前殿最耀眼的焦点。
白毅目光如实质扫过阶下每一张面孔,最终定格虚空,似欲穿透云霄,昭告天地神明。他的声音,低沉、浑厚、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与不容置疑的帝王威仪,如黄钟大吕,响彻寂静广场:
“朕,白毅,今日迎娶宣氏神谙为后。此心昭昭,山河共鉴!朕此生,必珍之重之,不负卿心!”
宣裕怔怔望着那紧握之手,听着掷地有声的誓言,少年眼中翻腾的忧虑渐次平息,化作沉甸甸的信任。
文夫人含泪点头。霍翀、崔祐等人眼中皆是赞许与敬意。吴成咧嘴,无声竖起拇指。
宣神谙的手在白毅掌中微颤!
她霍然抬头,凤冠流苏因之轻曳。她仰望着白毅近在咫尺、写满郑重与深情的侧脸,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眸里,瞬间盈满巨大动容与安心的暖流。
她紧紧回握他的手,以全身之力传递信任与回应。
白毅感受到掌中那份坚定回握,侧过头,深深看了宣神谙一眼。那眼神,是卸下所有防备后的坦然,是交付一切的郑重,亦是无声的安抚。
随即,他不再停留。紧握宣神谙的手,牵着她,在骤然爆发的、山呼海啸般的“陛下万岁!娘娘千岁!”欢呼声中,在震耳欲聋的礼乐齐鸣声中,在无数敬畏、祝福、震撼的目光注视下,转身,迈着沉稳坚定的步伐一步,一步,踏上那铺满红毡、通往南宫宫前祭坛的漫长丹陛!
玄纁相携,步步登高。
北宫前殿广场中央,黄土夯筑三层高圆形祭坛矗立。最高层铺设洁净蒲席。坛下按周礼陈列太牢(牛、羊、豕)、五谷、玉帛。香烟缭绕,松柏清冽气息弥漫清冷晨风。
白毅紧握宣神谙的手,并肩立于坛下。
他侧首,目光沉静郑重落于她脸上。
宣神谙迎其目光,轻轻颔首,眼中是全然的信任。
二人同时深吸一气,似汲取天地间最纯粹之力。
白毅率先抬步,踏上第一级土阶。宣神谙紧随,裙裾曳地,玄纁衣袂风中交缠。步履沉稳,一步,一步,拾级而上。脚下黄土带着大地厚重温实,如承万民期许。三层高坛,如登临九天。
当二人终于并肩立于最高处蒲席之上,脚下是整个晏朝权力中心,远处是隐约可见、正在复苏的城池轮廓。
天高地阔,风卷云舒。
无需司仪唱喏,二人默契同时撩起衣袍下摆,面向东方初升旭日,肃然跪倒。额头触及带着晨露微凉的蒲席,泥土气息混合香烛氤氲钻入鼻端。
此刻,万籁俱寂。无繁复祝祷,无冗长仪轨。唯两颗心,在天地山川无声注视下,以最原始虔诚姿态,完成对彼此、对未来的盟誓。
一拜,叩谢苍天浩荡,赐予良缘。
再拜,叩谢厚土载物,滋养万民。
三拜,夫妻对叩,许下生死相随、不离不弃之誓。
每一次叩首,额头触及蒲席的微凉,皆如烙印,深镌灵魂。
白毅侧脸,看着身边同样俯首的宣神谙。她光洁额角沾上微黄泥土,无损庄严圣洁。一种难以言喻、血脉相连般的归属感,此刻汹涌澎湃将他淹没。
礼毕起身。
白毅伸手,动作极其自然、带着小心翼翼珍视,拂去宣神谙额角尘泥。指尖划过她温热肌肤,二人目光空中交汇,无声情愫流淌。
阳光穿透云层,毫无保留洒落祭坛,将并肩而立的二人笼于神圣金辉。坛下山呼万岁之声再次如潮涌起,带着由衷敬畏与祝福。
帝后大婚盛宴,设于北宫崇德殿。殿内灯火通明,粗大牛油蜡烛将四壁新绘云气瑞兽图映照流光溢彩。巨大青铜鼎中烹煮太牢,浓郁肉香混合新酿米酒香气弥漫。编钟鼓乐奏响庄严欢快乐章。文武百官、宗室勋贵济济一堂,案几相连,直排殿门之外。
白毅与宣神谙并肩坐于御座之上。繁琐册后仪式已毕,此刻卸去过于沉重的冠冕,只着相对轻便礼服。宣神谙发髻高绾,簪七尾赤金凤钗,凤眸低垂,唇角含得体浅笑,应对命妇朝贺,仪态端方无可挑剔。白毅则显放松,眉宇间那层沉郁坚冰似被喜气融化些许,嘴角一丝若有若无笑意。
轮番朝贺始。
三公之首,太尉郑弘,须发皆白,面容清癯,步履沉稳,持笏躬身,声音不高却清晰:
“臣郑弘,恭贺陛下、皇后娘娘大喜。愿帝后琴瑟和鸣,福泽绵长,佑我大晏国祚永昌。”
贺词中规中矩,目光扫过宣神谙时,却流露长辈对世家后辈的温和与欣慰,那眼神深处,分明映着另一个早已逝去的身影——她的阿父,宣昶。
宣神谙端坐受礼,心中澄明。郑太尉眼中那抹温和,与其说对新后期许,毋宁说是透过这身华服凤冠,遥望当年那与他清谈辩难、意气风发的琅琊宣昶。旧事如潮,父亲清癯温雅身影如隔世烟霞,只余郑太尉眼底一丝不易察觉的追忆与怅惘。她心中微涩,面上愈发端凝,颔首致意。
白毅含笑:“郑公请起,同喜。”
司徒王耘,身材清瘦,面容严肃,带着清流矜持。贺词引经据典:
“陛下、娘娘大喜。诗云:‘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娘娘毓质名门,淑德昭彰,与陛下结为秦晋,实乃天作之合,万民之幸。愿陛下娘娘同心同德,以仁德教化天下,使礼乐复兴,百姓安乐。”刻意强调“毓质名门”、“仁德教化”、“礼乐复兴”。
宣神谙微微颔首致意。
白毅面上笑容不变:“王公高论,朕记下了。”
栖霞功臣则热烈。
“陛下!臣敬您!祝陛下娘娘千秋万代,永结同心!”霍翀率先擎巨大青铜酒爵上前,声如洪钟,一饮而尽亮出杯底,豪气干云。班夫人一旁微笑。
“好!”白毅朗笑应道,举爵痛饮。
“陛下!俺老吴嘴笨!就一句!早生贵子!多生几个!”吴成紧随其后,黝黑脸膛涨红,端着比霍翀更大的酒碗,声震殿梁。仰头牛饮,酒水顺络腮胡淌下浑不在意。
“哈哈哈!安陆侯爽快!”白毅大笑,毫不推拒,满饮。
殿内哄笑叫好一片。
崔祐端酒樽,笑容温雅上前:
“陛下,娘娘。臣贺陛下得此贤后,贺娘娘得此良人。愿帝后同心,如日之恒,如月之升。”祝词文雅,情意真挚。目光掠过宣神谙,带着真诚祝福,又似无意飘向女眷席中那明艳身影。
霍君华正与旁人说笑,感崔祐目光,故意扭过头去,微红耳根与翘起嘴角泄露心思。崔祐眼底笑意更深。
何勇端酒杯,紧张得手心冒汗,结结巴巴:
“臣……臣贺陛下……贺娘娘……那个万……万事如意!”憋出最朴实话。
白毅莞尔:“穰侯心意,朕与皇后领了。”依旧饮尽。
文夫人款款起身,面带矜持得意笑容,身后跟捧礼盒内侍。
“陛下,娘娘,”声带寿春软糯口音,“妾身兄长,乾安王远在扬州,闻陛下娘娘大喜,不胜欣喜,特命快马送来贺礼,聊表心意。恭祝陛下娘娘龙凤呈祥,福泽万年。”特意强调“乾安王”与“扬州”,目光殷切。
内侍开盒。一件流光溢彩翡翠玉雕“并蒂莲开”,价值连城。另一件则是一匣顶级扬州贡墨,刻“千秋文章”字样。礼单附乾安王亲笔贺信,措辞极尽恭敬谦卑,称颂帝后功德,字里行间透着小心的巴结与“与有荣焉”。
宣神谙目光落于玉雕与贡墨之上。玉雕流光,并蒂花开,自是吉祥;贡墨乌润,“千秋文章”更显文心。此贺礼贵重雅致,足见用心。然此“用心”令宣神谙心头滋味莫名。
忆寿春侯府寄居岁月。阿父早逝,宣氏门庭渐弱,何曾见舅父如此厚赠?更遑论白毅起兵、天下板荡之际,舅父大人谨守扬州,袖手旁观,未施半分援手。今一朝凤冠加身,贺礼殷勤而至。是锦上添花,亦是趋炎附势。
一丝凉薄嘲讽几欲浮上心头,又被强行按下。
今日大婚吉日,无论送礼者初衷如何,终究是一份贺礼。礼数到,心意……姑且算到。且玉雕并蒂寓夫妻和美;贡墨“千秋”,亦暗合宣昶生前所求文章不朽。念及此,心中芥蒂化作复杂释然与自嘲。
她面上维持雍容微笑,对文夫人道:“舅父有心,烦阿母代予与陛下谢过舅父。”
文夫人笑容更盛,忙不迭应下,倒似此体面亦有她一份功劳,伏弟之态溢于言表。
白毅目光扫过玉雕贡墨,瞥一眼文夫人掩饰不住的与有荣焉,心中了然。他淡笑,语气平和:
“乾安王远在扬州,心意难得。朕与皇后收下便是。”此“难得”二字,有心人听来自有深意。
趁气氛热烈,宣裕深吸一气,擎酒杯至御阶下。身姿挺拔,强作沉稳,声清朗却透一丝紧张:
“臣弟宣裕恭贺陛下、皇后娘娘大婚之喜!”先向帝后郑重行礼,随即仰头饮尽杯中酒,少年豪气透着稚嫩。
放杯,目光灼灼看向白毅:
“陛下,臣不日将奉旨以天子观风使身份,前往荆州历练。臣定当勤勉用心,体察民情,不负陛下所托!”
言毕,转向宣神谙,眼中满是不舍关切:
“皇后娘娘……在宫中,千万珍重。臣弟……会常写信回来。”末句声低,带着少年对至亲的深深依恋。
白毅看着这眼神清澈、急于证明自己的小舅子,眼中流露真切欣赏与期许。颔首道:
“朕信你。荆州民情复杂,正好历练。遇事多思多想,随时可向朕与你阿姊禀报。”
宣神谙看着弟弟,眼中泛起欣慰不舍交织的泪光,强忍未落。柔声道:
“阿裕长大了。在外一切小心,平安为重。”
女眷席,霍君华轻碰班夫人,压低声音,眼睛亮晶晶看向场中崔祐:
“嫂嫂你看,阿猿今日穿这身深绯朝服倒有几分像模像样!”语气带娇嗔得意。
班夫人抿嘴笑,打趣:
“是是是,你的崔郎君自然样样都好。方才敬酒,眼睛可一直往这边瞟呢。”故意促狭眨眼。
霍君华脸颊飞红,佯怒瞪嫂子:
“嫂嫂!又拿我打趣!”却忍不住又偷瞄崔祐,正撞上崔祐望来的温柔带笑目光。二人视线一触即分,霍君华慌忙低头,嘴角抑制不住上扬。
一轮又一轮。敬酒浪潮此起彼伏。白毅来者不拒,酒到杯干。酒量本就不俗,此刻刻意为之。玄端下身躯挺直,面色被酒意熏染微红,眼神依旧清明锐利,只是那锐利深处,藏一丝不易察觉的、逐渐积累的疲惫与对喧嚣的厌倦。
他一边应酬,一边不动声色留意身侧宣神谙,见她应对得体,眉宇间也隐有倦色。
又一次饮尽一杯后,他身体几不可察一晃,抬手按额角。
“陛下?”最近的霍翀察觉,关切问。
“无妨,”白毅摆手,声带一丝恰到好处的含糊疲惫,“今日……朕心甚悦,只是这酒……着实有些上头。”侧身对宣神谙,声放低,带一丝示弱亲昵与显而易见的醉意:“皇后……朕……朕有些不适……”说话间,身体又微晃,眼神迷离。
宣神谙何等聪慧,瞬间了然。她立刻起身,动作自然扶住白毅手臂,声清越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清晰传入殿中:
“陛下不胜酒力,需稍作歇息。诸位卿家尽兴,予先送陛下回宫。”
目光扫过全场,带着皇后威仪,压下殿内喧哗。
霍翀、崔祐等人心领神会,躬身:“恭送陛下、娘娘!”
吴成还欲再劝,被霍翀一把拉住,使眼色,只得挠头作罢。
宣神谙扶着“醉意朦胧”、步履略显虚浮的白毅,在宫人提灯引路下,从容离开喧嚣鼎沸的崇德殿。
殿内喧闹被厚重宫门隔绝,唯余宫道两旁灯笼投下的幽静光影。
一离众人视线,白毅那“醉醺醺”的步履瞬间沉稳有力。他反手握紧宣神谙搀扶他的手,脚步加快,几乎是带着她,朝着帝后寝殿——长秋宫疾步而去。
长秋宫东暖阁,已被布置成新婚青庐。
殿门在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一切。殿内未点太多灯烛,只角落青铜雁鱼灯燃着几支粗大红烛,光线柔和朦胧,将满室大红锦帐、龙凤喜被映得温暖暧昧。空气弥漫淡淡新木与椒泥的清新气息,及若有若无的甜香。
宣神谙在白毅松手后,未立刻走向妆台。她站定,看着眼前身着玄端、身姿挺拔的帝王,此刻亦是名正言顺的夫君。
白毅同样凝视她。凤冠珠玉在烛光下跳跃碎光,衬得她妆容精致的小脸愈发夺目,却也透着一股强撑的端庄。
他朝她走近一步,声放得极轻,带着试探性的温和:“方才……累不累?”问,目光落于她微抿的唇。
宣神谙微怔。看着他专注温柔目光,那层坚硬外壳似被轻轻叩开缝隙。她抬眼,心尖微颤。她轻轻摇头,唇角努力弯起清浅真实的弧度:
“不累的。”顿了顿,补充道,“陛下才辛苦。”
闻“陛下”之称,白毅几不可察蹙眉。他伸出手,非碰发饰,而是极其自然地、用指腹轻轻拂过她眼下淡淡的、被脂粉极力掩盖的倦色痕迹。
“在此,没有陛下。”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只有白毅。”他顿住,目光灼灼看她,“唤我名字,神谙。”
“神谙”二字从他口中唤出,带奇异魔力。她脸颊绯红,心跳如鼓。
白毅不催促,只耐心温柔凝视。
终于,一声细若蚊呐、带着浓浓羞涩与无限情意的呼唤,轻轻飘出:“阿毅……”
白毅眼中瞬间迸发璀璨光芒!如寒冰乍破,春水初生。他低低地、满足地叹息一声,嘴角抑制不住上扬,露出明朗晃眼的笑容。
“嗯。”他重重应道。
“真的不累?”他再问,语气是毫不掩饰的心疼宠溺,手指从她眼下移开,极其自然地拂开她颊边一缕微乱发丝。
看着他亮晶晶的眼,感受他指尖温热,宣神谙那些沉重疲惫仿佛真的烟消云散。她微仰脸,笑容更真切明亮:
“嗯,真的不累。”声轻柔却坚定,眼波流转,“有阿毅在……就不累了。”
此语,如最醇美的蜜糖,瞬间灌满白毅心房。他低低笑出声,笑声清朗愉悦,在安静暖阁回荡。
烛光摇曳,映照两张年轻喜悦的脸庞。他们不再是权力之巅的帝后,只是一对刚刚缔结婚盟、情愫初萌、对未来充满憧憬的少年夫妻。
白毅看她,目光如实质,带着近乎贪婪的专注。
宣神谙被他看得心尖发颤,脸颊不受控泛红。
二人静静对视,殿内静得能闻红烛燃烧的细微哔剥声,及彼此逐渐清晰的心跳。
“神谙……”白毅声再起,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酒气与压抑许久的渴望。他缓缓抬手,指尖带细微颤抖,小心翼翼探向宣神谙发间那支凤钗。冰凉金属触感传来。
宣神谙身体几不可察绷紧一瞬,随即缓缓放松。她微仰头,闭目,长睫轻颤。
白毅屏息,指尖摸索凤钗尾端机括,轻轻一拨。一声极细微“咔哒”轻响,凤钗被取下。
如瀑青丝瞬间失去束缚,带着微凉触感与淡淡清香,柔顺滑落。
他喉结滚动,将那凤钗轻放一旁紫檀案几。目光再次落回宣神谙脸上。
白毅呼吸明显粗重。他再伸手,目标是宣神谙祎衣领口下那象征皇后尊荣、繁复无比的玄纁交领。层层叠叠衣襟,由赤金带钩在肩侧牢牢扣合。
白毅目光落于肩侧那枚烛光下熠熠生辉的赤金带钩。伸出手指,指尖带微不可察颤抖,试图拨弄那冷硬钩舌。动作生涩笨拙。指尖几次滑过光滑冰冷金属表面,未能精准找到发力点。
宣神谙闭目,感官异常敏锐。她悄悄睁一丝眼缝,正对上白毅因全神贯注而微蹙的眉头,及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
看着他如临大敌、对小小带钩束手无策的模样,宣神谙心头紧张羞涩奇异消散大半。一股温软暖流涌上心头。她忍不住,唇角微弯起极清浅、却足融寒冰的动人弧度。
白毅正与顽固金钩较劲,忽瞥见她唇边那抹一闪而逝的笑意。他微怔,随即意识到自己窘态已被她尽收眼底。他也忍不住低低地、带着无奈自嘲,轻笑出声。低沉笑声在安静暖阁漾开,冲散所有紧绷空气。
烛影摇红,茜纱帐暖。四目相接处,笑意如水波轻漾,晕开一丝心照不宣的羞赧,如初绽的并蒂莲,瓣尖洇着朝露。
他掌心微颤,终是沉淀下沙场淬炼的沉稳。指尖如解连环,只闻细微“嗒、嗒”清响,似玉磬轻叩心扉。那件庄重华贵的玄纁祎衣,褪去了庙堂的威仪,如云霞委地,堆叠出无声的旖旎,露出内里茜红的中衣,轻软如烟。
他的目光,似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再也挪移不开。指尖带着灼人的暖意,终于抚上她温玉般的颊。触手微凉,却在他掌心燎原。薄茧的指腹,极轻极缓地描摹着她颊上飞起的霞晕,如抚弄易碎的月光。
那掌心的热力熨帖着她,引得她微微瑟缩,只得仰首,迎向他带着酒意与山岳般迫近的气息。
“怕吗?”他的声音低沉沙哑,裹挟着滚烫的呼吸,拂过她玲珑的耳廓。
心跳如鹿撞,擂动在寂静的暖阁。她抬眸,眼中星河流转,水光氤氲。在那深邃的眼底,她窥见一丝旧伤的阴翳,如薄云遮月,更清晰映照出的,却是对她毫无保留的托付与信任。
一股沛然的勇气,自灵魂深处涌起,充盈四肢百骸。她没有言语。
只是微微踮起足尖,将那双温软的、沾染了朱砂甜香的唇瓣,如蝶栖花蕊,轻柔而坚定地,印上他因紧张而微凉紧抿的唇。
一触,即分。
却似星火溅落寒潭,刹那沸腾!
他身躯骤然紧绷,脑中似有万千星子轰然迸裂!喉间逸出一声低沉的、近乎兽鸣的喟叹,铁臂猛然收拢,将那温香软玉死死嵌入自己滚烫的胸膛!
旋即,他俯首,如渴水的旅人攫住甘泉,炽烈而霸道地覆上那诱人的朱红。积压已久的渴望,如熔岩奔涌。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侵袭夺去了呼吸,初时的慌乱,很快被一种奇异的、令人战栗的酥麻取代,细密如电流般蔓延周身。生涩地尝试回应,纤臂悄然环上他劲瘦的腰际。
红烛高烧,茜红的帐幔之上,两抹剪影倏然合二为一,如并蒂莲生,如双鹤交颈,紧密依偎,难分彼此。光影随着烛火的轻曳而温柔流转,摇曳生姿。
帐内,仿佛有幽兰在暗夜无声绽放,香气愈发馥郁缠绵。无形的暖流在方寸之地悄然汇聚、奔涌,如同春溪汇入深潭,激起无声的回响。空气变得炽热,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心弦,带着试探的轻颤与无边的珍重。
当某种无形的藩篱在无声的默契中悄然消融,当两颗心的搏动终于寻找到相同的韵律,宣神谙骤然绷紧,如新月之弓骤然拉满。一声极轻的、带着惊颤的叹息,自她紧抿的唇间逸出,细若游丝。
“神谙……”白毅的呼吸沉重而压抑,如同负山而行。额际有晶莹的微光滚落,恰似朝露滴在初绽的花蕊。他抬起眼,眸底翻涌着被无形烈焰灼烧的痛楚,却被更深沉的怜惜与克制牢牢禁锢。他深深望进她氤氲着水汽、盛满信任的眼眸深处,声音沙哑如砾石相磨。
宣神谙被他眼中那份挣扎的炽热与几乎将她溺毙的疼惜深深击中。她抬起同样微颤的手,指尖带着无尽的温柔,轻轻拂过他汗湿的鬓角。迎着他痛苦而灼烈的目光,她再次仰首,温软的唇瓣主动印上他紧蹙的眉间,如同承接一滴滚烫的甘霖。
她的声音带着情动的微哑,却字字清晰,如玉石相击:
“与君同心…何惧之有?”
“同心”二字,宛如投入他灵魂深潭的两颗明珠,瞬间激起千层汹涌的涟漪!
白毅眼中最后那丝苦苦维系的无形堤坝,在她这句交付般的誓言下,轰然溃决!喉间溢出一声饱含满足与释然的深沉喟叹,带着一种拨云见日般的决然与无上的虔诚。仿佛破晓的微光终于穿透漫长的永夜,带着无比的郑重与小心,让彼此的灵魂在无声的暖流中,彻底地、毫无保留地相依。
帐内,暖意融融。烛影在茜纱上无声地摇曳、起伏,仿佛在应和着一曲无声的古调。只有那烛火燃烧的微响,和彼此交织的、沉重而满足的气息,在静谧中流淌。那气息渐渐变得绵长、均匀,如同山间松涛,如同月下海潮。
汗水浸染的意象被完全隐去,只余下一种共同的暖意和静谧。
不知过了多久,当那无形却撼人心魄的浪潮终于裹挟着二人,一同冲上那云蒸霞蔚的绝巅,又在绵长而满足的余韵中缓缓沉入安宁的深谷时,暖阁内唯余一片静谧的暖融。
白毅强撑着沉重的眼皮与几乎消散的力气,极其缓慢而小心地侧过身。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温软的、仿佛沾染了月华清辉的身躯拥入怀中,让她温顺地枕在自己坚实的臂弯。另一只手则带着无限的珍爱,轻柔地拂开她额角颊边几缕无形的、被暖意濡湿的发丝。
宣神谙累得连指尖也无力抬起,只温顺地、全然依赖地依偎在那片滚烫而令人心安的暖源之上。耳畔是他胸腔中那沉稳而有力的搏动之声,如同大地深处的回响。巨大的安宁与满足感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朦胧中,她感到白毅温热的吐息,带着无尽怜惜与一种失而复得般的巨大庆幸,如同一个无形的烙印,轻轻落在她的发顶。
一个低沉沙哑、却饱含着浓得化不开情愫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如同最温柔的风:
“神谙……”
宣神谙无言,只在那令人无比安心的暖意怀抱里,更深地、更安心地蜷缩了一下。那微启的唇瓣,在朦胧的睡意中,无意识地弯起一抹恬静至极、满足至极的弧度。
青庐之内,烛影摇红,温柔地笼罩着红帐内那两抹紧密相拥、气息交融的身影。他们的呼吸渐渐沉入梦乡,绵长而均匀。
殿外,夜色深沉,万籁俱寂。唯有那盏执着燃烧的红烛,无声地凝视着这纷扰尘世中,两颗饱经风霜的灵魂,终于寻得了彼此唯一的归处。
从此,山河为证,岁月为凭,帝后同心,白首不离。
小说《白毅宣神谙:山河映卿卿》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