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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东宫药房深处那道紧闭的内库门前,多出的那名侍卫如同冰冷的石雕,无声地昭示着昨夜的不寻常。赵管事苍白闪烁的眼神,学徒们僵硬的动作,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息,都如同细密的蛛网,缠绕在叶栖棠心头。她知道,昨夜那声短促的闷哼和死寂,绝非幻觉!

赵管事的刻薄变本加厉,将最脏最累的活计一股脑儿压在她身上:清洗沾满药渍的沉重药碾,搬运散发着霉味的陈旧药材箱,甚至被指派去清理后院药圃旁堆积如山的、混合着烂泥和腐败草叶的垃圾堆。

叶栖棠默默承受着。她浑浊的眼睛低垂,动作迟缓笨拙,仿佛被沉重的命运压垮。然而,在她笨拙的弯腰、吃力的搬运中,那双隐藏在乱发下的瞳孔,却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不动声色地扫过药房的每一个角落,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常的痕迹。

她注意到,赵管事进出内库的次数明显减少,每次进去都神色紧张,出来后便立刻将门锁死。她还注意到,药架上那几味剧毒药材——天南星、生附子、马钱子——摆放的位置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挪动!虽然不明显,但叶栖棠对药材的摆放位置早已刻入骨髓!她甚至敏锐地察觉到,存放生附子的那个抽屉边缘,似乎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属于药房常用熏香的、带着甜腻气息的脂粉味!

有人动过毒药!

而且……很可能是个女人?!

这个发现让叶栖棠的心猛地一沉!毒药失窃?昨夜潜入的黑影?内库门前的侍卫?这一切串联起来,指向一个可怕的结论——东宫药房,有人盗取了剧毒之物!目标是谁?太子?还是……其他?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她意识到,自己正身处一个巨大的阴谋漩涡边缘!稍有不慎,就会被卷入其中,粉身碎骨!

这天午后,叶栖棠正费力地清洗着一个巨大的铜制药碾。碾槽内壁沾满了干涸的黑色药膏,散发着刺鼻的辛烈气味。她佝偻着腰,用一把硬毛刷子蘸着浑浊的皂角水,用力刷洗着,浑浊的汗水混着皂水,沿着她肿胀丑陋的脸颊滑落。

“哑婆子!动作快点!磨磨蹭蹭的!等着下崽呢?!”赵管事尖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惯有的刻薄。

叶栖棠喉咙里“嗬嗬”两声,动作似乎加快了些,却依旧显得笨拙无力。

就在这时,药房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和女子骄横的呵斥声!

“让开!都让开!本小姐要进去!”

“三小姐!三小姐!药房重地,您不能……”

“滚开!瞎了你的狗眼!连本小姐也敢拦?!”

叶栖棠动作一顿,心脏猛地一跳!李婉如?!她怎么来了?!

只见李婉如穿着一身簇新的水红撒花绫罗裙,脸上带着大病初愈后的苍白,却依旧掩不住那股骄纵跋扈之气。她带着两个贴身丫鬟,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身后跟着一脸无奈、点头哈腰的守门小太监。

“赵管事!”李婉如站定,下巴高高扬起,目光扫过药房,带着挑剔和嫌弃,“本小姐病好了!父亲让我来挑几样上好的滋补药材带回去!快!把你们这儿最好的灵芝、人参、燕窝都拿出来!要最好的!别拿些次货糊弄本小姐!”

赵管事连忙堆起笑脸迎上去:“哎哟!三小姐您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您放心!最好的药材都给您留着呢!快!快请坐!”他一边招呼着,一边示意学徒去取药材。

李婉如却不坐,目光在药房里逡巡着,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突然,她的目光落在了角落里正在刷洗药碾的叶栖棠身上!

那张布满污秽“疮疤”、肿胀丑陋的脸,瞬间点燃了李婉如的怒火和厌恶!就是这个低贱的哑婆子!害她在病床上受尽折磨!虽然最后是这婆子“救”了她,但在李婉如看来,这不过是这贱婢的本分!甚至让她在父亲和太子面前丢了脸面!

“哼!”李婉如冷哼一声,指着叶栖棠,声音尖利刺耳,“赵管事!你们东宫药房什么时候连这种腌臜东西都收留了?又哑又丑,看着就恶心!还在这里碍眼!还不快把她轰出去!”

药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叶栖棠身上,有同情,有鄙夷,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赵管事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连忙赔笑:“三小姐息怒!这……这哑婆子是太子殿下亲自调来药房听用的……她……她懂点土法子……”

“土法子?”李婉如嗤笑一声,眼中满是轻蔑,“什么土法子?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下贱把戏!太子殿下仁慈,可怜她罢了!让她在这里,没得污了药房的清净!万一她手脚不干净,偷了贵重药材,你们担待得起吗?!”

她越说越气,几步走到叶栖棠面前,居高临下地瞪着她:“贱婢!看到本小姐还不跪下?!脏东西!滚远点!别污了本小姐的眼!”

叶栖棠低着头,喉咙里发出急促的“嗬嗬”声,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被吓坏了。她艰难地放下刷子,想要跪下。

“慢着!”李婉如突然又尖声喝止,眼中闪过一丝恶毒的光芒,“谁让你停了?本小姐让你滚,没让你停!继续刷!把你这身贱皮蹭烂了才好!”

叶栖棠身体一僵,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冰冷的寒光,随即又被卑微的恐惧掩盖。她重新拿起刷子,更加用力地刷洗着药碾内壁,粗糙的刷毛摩擦着铜壁,发出刺耳的“沙沙”声。浑浊的皂水溅在她破旧的衣襟和脸上,混合着汗水,更显狼狈不堪。

李婉如看着她这副卑贱的模样,脸上露出解气的笑容。她不再理会叶栖棠,转身趾高气扬地指挥着赵管事给她挑选药材。

叶栖棠低着头,机械地刷洗着。李婉如那刺耳的羞辱如同针扎般刺入耳膜,但她心中却一片冰冷。羞辱?比起叶家的血海深仇,这又算得了什么?她现在需要的是忍耐!是蛰伏!是等待那个致命一击的机会!

李婉如挑挑拣拣,拿走了几盒价值不菲的滋补药材,这才心满意足地带着丫鬟扬长而去。药房内恢复了平静,但气氛却更加压抑。赵管事看着叶栖棠,眼神复杂,最终只是厌恶地挥挥手:“赶紧收拾干净!别在这儿碍事!”

叶栖棠默默收拾好工具,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那间狭小潮湿的下人房。她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紧绷如同沉重的枷锁。她拿出怀中那枚温润的羊脂白玉佩,指尖摩挲着上面那个微小的“舟”字。

谢临舟……他留下这枚玉佩,究竟是何意?是信物?是联络的暗号?还是……仅仅为了试探?

她将玉佩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玉石仿佛能汲取她掌心的温度。北境……承安……她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必须找到弟弟!

深夜,万籁俱寂。东宫如同沉睡的巨兽,只有巡夜侍卫单调的梆子声偶尔响起。叶栖棠蜷缩在冰冷的硬板床上,却毫无睡意。内库门前的侍卫,毒药失窃的疑云,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在她心头。

不能再等了!

她必须弄清楚昨夜发生了什么!毒药是否真的失窃?失窃了多少?目标是谁?这关系到她的生死存亡!

一个大胆而危险的计划在她脑中成形。

她悄无声息地坐起身,如同最灵敏的狸猫。她走到门边,侧耳倾听。外面一片死寂。她轻轻拉开一条门缝,确认无人,然后闪身而出,融入浓重的夜色中。

她凭借着这些日子对药房环境的熟悉,避开偶尔路过的巡逻侍卫,如同鬼魅般潜行。她绕到药房后院,那里靠近围墙,有一处堆放废弃药渣和杂物的角落,旁边就是那片荒芜的药圃。

她蹲在一丛茂密的、散发着辛辣气味的药草后,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内库的方向。内库门前,那名侍卫依旧如同石雕般伫立着,一动不动。

叶栖棠屏住呼吸,耐心地等待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寒意刺骨。终于,在子时梆子声敲响后不久,那名侍卫似乎有些疲惫,微微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目光下意识地扫向远处。

机会!

叶栖棠如同离弦之箭,猛地从草丛中窜出!她没有冲向内库门,而是扑向了药圃旁那堆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堆!她动作极快,双手在腐烂的草叶和污泥中飞快地翻找着,抓起一把把散发着恶臭的烂泥和草屑,用力涂抹在自己脸上、脖子上、手臂上!瞬间,她身上散发出比垃圾堆更浓烈的恶臭!

然后,她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而嘶哑的“嗬嗬”声,如同受伤的野兽,弓着腰,踉踉跄跄地朝着内库门的方向“冲”了过去!动作笨拙而慌乱,仿佛一个梦游或失心疯的病人!

“谁?!”侍卫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和浓烈的恶臭惊动,厉声喝道,长矛瞬间指向叶栖棠!

叶栖棠仿佛没听见,依旧跌跌撞撞地往前冲,喉咙里发出更加急促、含糊不清的“嗬嗬”声,双手胡乱挥舞着,脸上沾满污泥,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站住!再往前一步格杀勿论!”侍卫厉声警告,长矛的寒光在月色下闪烁!

叶栖棠在距离长矛尖端不足三尺的地方猛地停住,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和“茫然”,她指着自己的喉咙,又指着那堆垃圾,做出呕吐的动作,然后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仿佛真的被恶臭熏得受不了!

侍卫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有些懵,看着眼前这个散发着恶臭、面目狰狞、行为怪异的哑婆子,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厌恶地捂着鼻子,厉声呵斥:“滚开!疯婆子!滚回你的狗窝去!”

叶栖棠喉咙里“嗬嗬”着,似乎想解释什么,却又说不出话,只是指着喉咙,又做出喝水的动作,然后踉跄着转身,朝着下人房的方向“逃”去,动作依旧笨拙,但速度却快了几分。

侍卫看着她狼狈逃窜的背影,厌恶地啐了一口,重新站直身体,警惕地扫视四周,并未深究。一个又哑又丑、还发了疯的粗使婆子,不值得他费神。

叶栖棠“逃”回下人房,迅速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剧烈地喘息着。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刚才那一刻,生死一线!她强压下翻涌的气血,立刻走到窗边,透过窗纸的破洞,紧紧盯着内库的方向。

刚才的混乱虽然短暂,但足以吸引侍卫的注意力!她需要确认,是否有人会趁机靠近内库!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内库门前依旧只有那名侍卫。四周一片寂静,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

就在叶栖棠几乎要放弃时,药房后院的阴影里,一道极其模糊的黑影如同水中的涟漪般,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那黑影紧贴着墙根,动作快如鬼魅,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若非叶栖棠全神贯注,几乎无法察觉!

黑影似乎朝着内库的方向快速移动了一下,但随即又猛地停住,仿佛察觉到了什么,迅速缩回阴影深处,消失不见!

叶栖棠瞳孔骤缩!

果然有人!

那人一直在暗中监视!刚才的混乱,差点引他现身!他也在打内库的主意?!还是……他就是昨夜的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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