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商脉长河》是一本引人入胜的历史古代小说,作者“星河言”以其细腻的笔触和生动的描绘,为读者们展现了一个充满奇幻色彩的世界。本书的主角莫正卿深受读者们的喜爱。目前这本小说已经更新总字数100709字,热爱阅读的你,快来加入这场精彩的阅读盛宴吧!
商脉长河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卯时三刻,杭州凤山门。
守城兵丁呵欠连天地检查着入城的人流。轮到莫正卿时,兵丁瞥了眼他身上的青衿,又拿起监生凭证对着画像仔细比对。
“莫……正卿?”兵丁念出名字,“南京国子监的?”
“正是。”莫正卿拱手,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奉师命回杭探亲,需在今日向府学报到。”
兵丁将凭证翻来覆去看,又抬头打量他。莫正卿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如擂鼓——画像虽粗糙,但眉眼轮廓确有几分相似。
“探亲?你家在杭州?”
“家父原在徽州经营布庄,去年举家迁杭。”莫正卿按照事先准备好的说辞道,“家住清河坊,家父名讳上守下仁。”
这些都是真话,只是“举家迁杭”是假的——他家只剩他一人了。
兵丁将凭证还给他,挥挥手:“进去吧。读书人少在街上晃,最近城里不太平。”
“谢军爷。”
莫正卿接过凭证,快步走进城门洞。石勇扮作挑夫跟在他身后,顺利通过——守城兵丁对苦力向来查验宽松。
城内景象让莫正卿心中一紧。街角墙头贴满了海捕文书,他的画像赫然在列。几个闲汉蹲在告示旁,眼睛像鹰一样扫视过往行人。那是胡三养的眼线。
他压低斗笠,沿着墙根疾走。石勇挑着担子不远不近地跟着,既保持距离,又能随时接应。
辰时,两人在一条僻静小巷会合。石勇低声道:“别院在西湖葛岭,从这儿过去得一个时辰。现在去太早,容易引人注意。”
“先去国子监报备。”莫正卿看了看天色,“按规矩,监生入城当日必须向地方府学报到,否则凭证作废。”
杭州府学在城东,是一组青砖黛瓦的建筑。门房是个老学究,验过凭证后,慢条斯理地登记入册:“莫正卿……万历四十五年入监……嗯,籍贯歙县。探亲期限多久?”
“十日。”
“十日……”老学究提笔记下,“十日后需来销假,逾期不归,按逃监论处。”
“学生明白。”
离开府学,莫正卿松了口气——第一关过了。监生身份至少在十日内是合法的护身符。
两人在路边摊买了几个馒头,蹲在墙角匆匆吃完。莫正卿肩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但他顾不上了。
巳时,他们来到西湖边。春日西湖,桃红柳绿,游人如织。画舫在湖面穿梭,丝竹声随风飘来,一派太平景象。
但莫正卿无心赏景。他按地图指示,绕到葛岭北麓。这里僻静,只有几座大户人家的别院散落在山腰间。胡三的别院在半山腰,白墙黑瓦,门楣上挂着“胡氏山庄”的匾额。
两人在山林中潜伏下来。从树丛缝隙能看见别院大门——两个护院抱着膀子站在门口,腰里别着刀。围墙很高,墙上还插着碎瓷片。
“守卫比沈七说的多。”石勇皱眉,“门口两个,院里至少还有四个在巡逻。”
“胡三今天去灵隐寺上香,按理说应该减员。”莫正卿沉吟,“难道他起了疑心?”
“或者……别院里今天有别的客人。”
正说着,一辆马车驶到别院门口。车帘掀开,下来一个穿着绸缎长衫的中年人——莫正卿瞳孔骤缩!
是莫守礼!
他怎么在这儿?不是说胡三去灵隐寺了吗?
莫守礼和门房说了几句,被恭敬地请了进去。大门关上,看不见里面情况了。
“计划要变。”石勇低声道,“莫守礼认识你,万一撞见……”
“等。”莫正卿咬牙,“看他们什么时候走。”
两人在树丛里趴了一个多时辰。午时过了,莫守礼还没出来。倒是又来了几个客人,有商人模样的,也有官员打扮的,都被请了进去。
“不对劲。”石勇道,“这不像普通的聚会——那些官员,我认得其中一个,是杭州府衙的户房书吏。”
莫正卿心跳加速。胡三今天根本没去灵隐寺!这是个陷阱?还是临时有变?
申时初刻,沈七如约出现在断桥边。他扮作钓鱼的闲汉,坐在柳树下,鱼竿垂在湖里。
莫正卿和石勇装作游人靠近。沈七没回头,低声道:“情况有变。胡三今天没去上香,在别院里接待一批‘贵客’。守卫增加了一倍。”
“我们看见了。”莫正卿蹲下身,假擦鞋,“莫守礼也在。”
沈七的手微微一顿:“你族叔?那更麻烦了。他知道你长什么样。”
“还能进去吗?”
“能,但风险很大。”沈七从鱼篓里摸出一个小布袋,“这是迷香,点燃后能让人昏睡半炷香。我从西墙翻进去看了,书房外有两个守卫,院里还有四个流动哨。你们必须在半炷香内进入书房、打开密室、拿到东西、然后撤出来。”
“半炷香……”石勇计算时间,“太紧了。”
“没有别的选择。”沈七道,“胡三的聚会酉时结束,酉时三刻他会回后院休息。必须在酉时前得手。”
莫正卿接过布袋,里面是三支手指粗的香和火折子。
“怎么用?”
“书房在第二进院子东厢。守卫站在门外两侧。你们从西墙翻入,绕到书房后窗——那里有棵桂花树,可以藏身。点燃迷香,塞进窗缝,等守卫倒下后,破窗进入。”沈七详细交代,“密室的机关在书架第三排左数第七本书后面,是一块活动的砖。按下去,书架会移开。”
“机关有陷阱吗?”
“有。”沈七神色凝重,“万春叔说过,胡三在密室里装了连环弩,触动机关就会发射。打开密室门后,先扔块石头进去试探。”
莫正卿记下了。
“得手后,原路返回,从西墙翻出。我会在墙外接应。”沈七顿了顿,“如果……如果你们被抓,我不会救。这是万春叔定下的规矩——事不可为,保全自身。”
“明白。”
三人分头行动。沈七继续“钓鱼”,莫正卿和石勇绕到葛岭后山,从一条猎人小径接近别院西墙。
西墙外果然有棵老槐树,枝叶茂盛,正好遮住墙头。石勇像猿猴一样攀上去,探头看了看:“院里没人,安全。”
两人翻墙而入,落在后院的花园里。假山、池塘、亭台,布置得精致,但此刻空无一人——护院都在前院警戒。
他们贴着墙根,猫腰前进。第二进院子传来隐约的说话声,是莫守礼的声音:“……胡爷放心,那小子绝对回不来。徽州那边我已经打点好了,他就算逃回去也是死路一条。”
然后是胡三粗哑的笑声:“莫老板办事,我放心。来,敬你一杯。”
莫正卿握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两人绕到书房后窗。果然有棵桂花树,枝叶正好挡住窗户。窗子关着,但窗纸破了个小洞。
石勇从洞口往里看——书房很大,三面书架,中间一张紫檀木大桌。门口站着两个守卫,背对着窗户。
他点燃迷香,用一根细竹管从小洞插进去,轻轻吹气。青烟在书房里弥漫开来。
半盏茶功夫,两个守卫身体晃了晃,软软倒下。
“快!”
石勇撬开窗户,两人跳了进去。书房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混着迷香的味道。莫正卿按照沈七所说,找到书架第三排左数第七本书——《资治通鉴》第三卷。他试着推了推后面的砖,果然能动!
按下砖块,书架发出轻微的“咔嗒”声,缓缓向一侧滑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莫正卿从地上捡起一块镇纸,扔进洞口。只听“嗖嗖”几声,几支弩箭射在洞口石壁上,箭头发黑,显然是淬了毒。
等箭射完,石勇点燃火折子,率先进入。密室不大,只有丈许见方,里面堆满箱子。最显眼的是一个铁皮包角的木箱,上着铜锁。
“砸开。”
石勇用刀撬开锁,掀开箱盖。里面整整齐齐码着账册、信件、还有几本名册。莫正卿快速翻看——没错,是胡三和冯有财往来的密信,还有走私火器的记录!
更让他心惊的是,箱底还有几封往北京的信,收信人赫然是“魏公公”!
胡三真的搭上了魏忠贤的线!
“全拿走。”莫正卿把东西塞进带来的布袋。箱子很重,他只拿了最重要的部分——那些通敌的信件和账册。
正要离开,密室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小木匣引起了他的注意。匣子没上锁,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块黑色的石头,还有一张地图。
“这是……”石勇拿起一块石头,对着火光看,“好像是矿石?”
莫正卿接过地图——是一张矿脉图,标注的地点在徽州歙县境内,离他家祖坟不远!图上用朱笔写着:“万历四十五年,莫氏祖坟下探得银矿苗,储量约十万两。”
银矿!莫家祖坟下有银矿!
他浑身冰凉。现在他明白了——莫守礼为什么要害死他爹娘,为什么要夺走祖产!不是为了那三进宅子,不是为了布庄,是为了这座银矿!
“正卿?”石勇见他脸色不对。
“没事。”莫正卿把地图和矿石样本塞进怀里,“快走!”
两人退出密室,书架缓缓合上。正要翻窗离开,院子里忽然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
“胡爷说书房里有重要文书,让我来取。”是管家的声音。
“是,王管家请。”守卫的声音——迷香效果过了!
莫正卿和石勇立刻躲到书桌下。书房门被推开,管家走进来,径直走向书架。
“奇怪,刚才怎么有点头晕……”管家嘟囔着,在书架上摸索。他显然不知道密室机关,只是按胡三的吩咐找某本文书。
莫正卿屏住呼吸,看着管家的脚在眼前走来走去。只要他低头,就会发现桌下有人!
石勇握紧刀,准备拼命。
就在这时,前院传来喧哗声:“走水了!厨房走水了!”
管家一愣,转身冲出书房:“怎么回事?”
机会!两人立刻翻窗而出,刚落地,就看见沈七从墙头探出头:“快!前院起火是我放的,趁乱走!”
三人翻墙出去,刚跑出几十步,别院里就传来锣声和喊叫声:“有贼!抓贼啊!”
“分头跑!”沈七道,“明天辰时,岳王庙后殿见!”
三人分散钻进山林。莫正卿和石勇沿着山路狂奔,身后传来狗吠声——胡三养了猎犬!
跑了一里多地,前方出现一个岔路口。石勇停下:“正卿,你往左,我往右,引开他们。”
“不行,太危险!”
“我有办法。”石勇从怀里掏出一包药粉,“这是雄黄粉,狗闻了会打喷嚏。你往左是下山路,能混进城里。我往右是深山,甩掉他们后再找你。”
没时间争论了。莫正卿点头:“小心。”
两人分道扬镳。莫正卿冲下山坡,能听见身后狗吠声渐渐远去——石勇成功引开了追兵。
他跌跌撞撞跑到山脚,已经是黄昏时分。这里离清波门不远,城门口依旧有兵丁把守。
不能这样进城——浑身是土,衣衫不整,太可疑。
他看见路边有个茶棚,几个脚夫正在歇脚。灵机一动,走过去道:“几位大哥,我爬山摔了,衣裳破了,能否借件旧衫?我给钱。”
一个老脚夫打量他:“读书人?怎么一个人爬山?”
“踏青迷路了。”莫正卿掏出二十文钱。
老脚夫从包袱里翻出一件打补丁的短褂:“这个给你,钱就不用了,读书人不容易。”
莫正卿谢过,换上短褂,把青衿包起来塞进怀里。又就着茶棚的水缸洗了把脸,看起来像个普通的穷书生。
他混在入城的人流中,顺利通过清波门。
进城后,他没敢直接去新月堂,而是绕到府学附近,找了家最便宜的小客栈住下。掌柜见他穿着寒酸,只收了十文钱,给了间楼梯下的杂物间。
关上门,莫正卿才敢喘口气。他从怀里掏出那个布袋,就着窗缝透进的微光,清点收获。
最重要的有三样:一是胡三与冯有财通敌卖国的密信,二是走私火器的账册,三是那张银矿地图。
他把东西重新包好,藏在床板的裂缝里。然后躺下,这才感到浑身酸痛,肩上伤口又裂开了,血渗出来染红了衣衫。
但他顾不上这些。脑中反复回响着几个问题:胡三搭上了魏忠贤,这证据还管用吗?莫守礼知道银矿的事吗?陈砚耕现在怎么样了?
窗外传来打更声。戌时了。
莫正卿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他需要休息,哪怕只有一个时辰。
然而刚有睡意,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停在了他的房门外。
不是掌柜——掌柜的脚步声很重。也不是其他房客——这层楼只住了他一个。
他悄悄坐起,握紧枕下的短刀。
门闩被轻轻拨动。门开了条缝,一个黑影闪进来。
莫正卿正要扑上去,却听来人低声道:“是我。”
是石勇!
他浑身是伤,左臂还在流血,但活着回来了。
“你怎么找到我的?”
“你身上有金疮药的味道,我顺着味找来的。”石勇瘫坐在地上,“追兵甩掉了,但胡三已经全城戒严,说是有江洋大盗偷了他家的传家宝。”
莫正卿给他包扎伤口。石勇的伤比看起来重,除了刀伤,还有几处擦伤,像是从陡坡滚下去造成的。
“值得吗?”石勇忽然问,“为了这些东西,差点把命搭上。”
莫正卿看着床板下的布袋:“值得。有了这些,胡三就死定了。”
“死定了?”石勇苦笑,“正卿,你太天真了。胡三背后是魏忠贤,魏忠贤背后是皇上。这些东西送上去,可能还没到京城,我们就先‘意外’死亡了。”
“那也要试试。”
石勇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叹了口气:“你跟万春叔真像。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包扎完,石勇躺在地上,很快睡着了。他太累了。
莫正卿却睡不着。他推开门,走到客栈的小院里。夜空无星,只有一弯残月。
明天,他要去救陈砚耕。用这些证据,和胡三谈判。
怎么谈?筹码是什么?
他想起《江南物产疏略》里的一句话:“与虎谋皮,须有三备:一备其爪牙,二备其退路,三备同归于尽之决心。”
他有决心,有退路吗?爪牙呢?
回房,他点亮油灯,开始写信。一封给张宏,说明已得证据,请求指示。一封给孙掌柜,告知苏州情况,请求必要时接应。第三封……他犹豫了很久,最终写下了“魏公公台鉴”五个字。
这封信他不会寄,但必要时刻,可以当作虚张声势的筹码——让胡三以为,他也搭上了魏忠贤的线。
写完信,天快亮了。莫正卿叫醒石勇:“今天,我们去新月堂。”
“送死?”
“谈判。”莫正卿道,“胡三想要的是钱,是矿。我们给他一部分,换陈掌柜的自由。”
“他会答应?”
“他会。”莫正卿眼中闪过冷光,“因为比起陈掌柜,他更想要银矿。而我,知道银矿的具体位置。”
辰时,两人离开客栈。莫正卿换回青衿,石勇扮作书童。这是最不引人注目的组合——一个监生带着仆役出门,再正常不过。
新月堂果然被封了。木板钉死了门窗,贴着杭州府的封条。街对面有两个闲汉在盯梢,看见莫正卿走近,立刻警觉起来。
莫正卿没停留,径直走过。他记得陈砚耕的住处——在城南的一条小巷里,是个两进的小院。
院门外守着四个护院,都是胡三的人。看见莫正卿,为首的壮汉拦上来:“干什么的?”
“学生莫正卿,求见陈掌柜。”莫正卿平静道。
壮汉一愣,随即狞笑:“莫正卿?你居然敢送上门来!”他一挥手,“拿下!”
护院围上来。石勇挡在莫正卿身前,手按在腰间的短棍上。
“且慢。”莫正卿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把这封信交给胡三爷,就说我在这里等他。半个时辰不见人,我就把这封信送到南京都察院。”
信是空白的,只封了火漆。但护院不知道,他们只看见火漆上盖着一个小小的“魏”字印章——那是莫正卿用蜡烛和铜钱伪造的。
壮汉犹豫了。他不敢赌。
“你等着。”他接过信,匆匆离去。
剩下的三个护院围着两人,虎视眈眈。石勇护着莫正卿退到墙边,警惕地盯着他们。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街上行人渐多,有人好奇地驻足围观,又被护院凶恶的眼神吓走。
两刻钟后,一辆马车疾驰而来。车帘掀开,下来的不是胡三,是莫守礼!
“正卿侄儿!”莫守礼满脸堆笑,“你怎么在这儿?快,跟叔父回家,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他的笑容那么自然,仿佛真的是关心侄儿的长辈。但莫正卿看见了他眼底的冰冷。
“莫老板,胡三爷呢?”莫正卿不动。
“胡爷有事,让我来接待你。”莫守礼走近,压低声音,“正卿,别闹了。把东西交出来,叔父保你平安离开杭州。你还年轻,何必为了点钱财搭上性命?”
“什么东西?”
“别装傻。”莫守礼笑容变冷,“你从胡爷别院偷走的东西,还有……银矿地图。”
果然,他知道银矿!
莫正卿直视他:“我爹娘,是你害死的吧?为了那座银矿?”
莫守礼脸色微变,随即恢复常态:“正卿,这话可不能乱说。你爹娘是急症暴毙,族里都验过的。”
“急症暴毙……”莫正卿笑了,笑得悲凉,“那我问你,祖坟下的银矿,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是不是我爹不肯私挖,你才下的毒手?”
周围安静下来。护院们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这些内情。
莫守礼盯着莫正卿,良久,忽然笑了:“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瞒你。没错,银矿是我发现的。你爹那个蠢货,说什么‘祖坟动土,大不孝’,死活不肯开挖。我能怎么办?眼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埋在地下?”
他的声音变得阴冷:“正卿,把地图交出来。看在你是我侄儿的份上,我给你一千两银子,你离开杭州,永远别再回来。否则……”
“否则怎样?”一个粗哑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
车帘再次掀开,一个五十来岁的胖子走下来。他穿着绸衫,手里转着两个铁核桃,满脸横肉,眼睛像毒蛇一样——正是胡三!
“胡爷。”莫守礼连忙躬身。
胡三没理他,径直走到莫正卿面前,上下打量:“小子,有胆量。偷了我的东西,还敢来见我。”
“胡爷的东西?”莫正卿迎着他的目光,“那些通敌卖国的信件,也是胡爷的?”
胡三脸色一沉:“你说什么?”
“我说,胡三爷勾结冯有财,走私火器给女真人,证据确凿。”莫正卿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这封信,是冯有财写给您的,需要我念出来吗?”
周围护院脸色大变。通敌是诛九族的大罪!
胡三死死盯着莫正卿,忽然笑了:“小子,你以为拿着几张纸就能威胁我?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一把火烧个干净?”
“您当然可以。”莫正卿也笑了,“但您怎么知道,我没有抄本?怎么知道,我没有把抄本交给可靠的人,约定若我三日不归,就将证据公之于众?”
这是虚张声势,但他说得极笃定。
胡三沉默。他在权衡。
许久,他开口道:“你想要什么?”
“第一,放了陈掌柜,恢复新月堂。第二,撤销海捕文书。第三……”莫正卿看向莫守礼,“我要他交出我爹娘的坟地地契,还有布庄的房契。”
莫守礼跳起来:“你做梦!”
胡三抬手制止他:“就这些?”
“就这些。”
“银矿地图呢?”
“地图可以给你。”莫正卿道,“但开采权,我要三成。”
“三成?你好大的胃口!”
“比起全部,三成不多。”莫正卿平静道,“胡爷,您是个生意人。杀了我,您可能得到全部,也可能什么都得不到,还要冒身败名裂的风险。跟我合作,您得七成,稳赚不赔。”
胡三盯着他,忽然大笑:“好!好个莫正卿!有胆识,有谋略!”他拍拍莫正卿的肩膀,“你这个侄儿,我认了!”
莫守礼脸色铁青,却不敢说话。
“陈掌柜我可以放,新月堂也可以解封。海捕文书我让衙门撤了。”胡三道,“但地图,我要先验真伪。”
“可以。”莫正卿从怀里掏出地图副本——真迹他藏起来了,“这是拓本,您可以找人去勘验。”
胡三接过地图,仔细看了看,点头:“三天后,如果勘验属实,我们签契约。这三天,你就住在我别院,如何?”
这是软禁。但莫正卿没得选。
“可以。但陈掌柜必须先放。”
“来人!”胡三挥手,“去请陈掌柜。”
片刻后,陈砚耕被带了出来。他瘦了很多,但衣衫整洁,眼神依旧清明。看见莫正卿,他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什么,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
“陈掌柜,委屈了。”胡三假惺惺道,“误会,都是误会。您现在可以回家了。”
陈砚耕看着莫正卿,张了张嘴,最终只说了一句:“保重。”
“掌柜放心。”莫正卿道,“十日后,我去看您。”
陈砚耕被送走了。胡三对莫正卿道:“现在,该你跟我走了。”
莫正卿和石勇上了胡三的马车。马车驶向葛岭别院,那个他们昨夜刚刚逃离的地方。
车厢里,胡三闭目养神。莫守礼坐在对面,眼神怨毒地盯着莫正卿。
莫正卿看向窗外。杭州城的街景缓缓后退,像一幅流动的画卷。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正式踏入了最危险的游戏。与虎谋皮,稍有不慎,就会被吞噬得骨头都不剩。
但他没有回头路。
马车驶进别院大门。昨夜他们翻墙而入的地方,今日却正大光明地从大门进入。
胡三下车,对管家吩咐:“带莫公子去东厢房,好生招待。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他出院子。”
“是。”
莫正卿被带到东厢房。房间很豪华,雕花大床,紫檀木家具,窗外就是西湖美景。但门外站着两个护院,窗户也从外面钉死了。
石勇想跟进来,被拦住了。
“你的书童住隔壁。”管家道,“放心,胡爷说了,只要莫公子配合,你们就是贵客。”
门关上了。莫正卿走到窗前,看着西湖上往来的画舫。
他知道,从现在起,他既是贵客,也是囚徒。
而他必须在这囚笼里,找到破局的方法。
窗外,一只孤雁飞过湖面,发出凄厉的鸣叫。
春天还没过去,但他已经感觉到刺骨的寒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