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看得见老二媳妇进医院要花钱，只想着家里肯定不止二三百的存款。
完全忘记了他的好大儿跟好妻子败了家里多少钱。
算计来算计去，反落了一场空。
他惶恐地，愧疚地，哀求地看向张大莲。
张大莲却眉眼如故，仿佛接收不到他的情绪一般。
平静得仿佛已经千锤百炼，再不可撼动分毫的模样。
“妈，妈，昨天我不该怀恨在心就砸破您脑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您打我骂我都可以，可您不能这样做啊，这样把我们分出去，元超上学咋办？他的大好前程可毁不得啊。”
周月娥是真的慌了。
她终于承认了自己因为张大莲没给她那十块钱而怀恨在心，故意砸破了张大莲的脑袋。
因为她知道，这一分家，往后他两口子再也别想偷奸耍滑还能攒下一笔钱养活孩子。
真要让他们自己累死累活来养孩子，她简直无法想象那是一件多难的事。
所以眼下她只能寄希望于唐元超这个家中唯一男丁。
她不相信张大莲会连唐元超的前程都不顾。
“昨天你不还说自己是不小心么？”张大莲淡淡看向周月娥。
这婆娘典型的人心不足蛇吞象。
她当时要是从她攒的这些钱里拿出十块去赶场，也不会落得今天这鸡飞蛋打的下场。
可她就是肆意惯了，觉得自己生了老唐家唯一的男孩，就可以在家里为所欲为。
“我错了妈，以后我老老实实，再不偷奸耍滑，也再不往娘家背东西，我也再不偷拿家里东西去卖，我都会改的，您不能不管元超啊。”
她这错认得……
张大莲都忍不住想笑。
若非再也占不到便宜，不能搭乘家里这棵大树乘凉，她绝不会认错。
“分家这事在我这算是定下来了，就算老二不跟你们分，我也要分。”
说完，张大莲没再搭理他们，只对支书说：“还得麻烦您，帮着把家里东西也分一分。”
看着她跟丈夫拼了一辈子命挣回来的这栋房子，张大莲眼底微热。
“厨房跟堂屋选一个，让你们先选。”张大莲说罢，看向老大两口子。
唐朝军一脸委屈的质问：“真要分吗？”
“老大，家是你要求分的。”
唐朝军被老太婆一句话塞了嗓子眼，再说不出一句话。
他狠狠一跺脚，“那我要厨房。”
“你傻啊，厨房才多点大，堂屋多大？咱有元超，家里的神龛本就该是咱的。”周月娥还是开口闭口唐元超。
唐朝军哼了一声，压低声音说：“你懂个屁，厨房有现成的灶，我们要了堂屋，就得另搭一间厨房才能做饭，那堂屋就先给他唐老二，到最后他们没儿子，还得回到元超手里。”
周月娥一听是这么个理，于是附议：“那就这么定了，我们要厨房。”
“锅跟鼎，你俩选一个。”张大莲全由他们选。
这两口子啊了一声：“不是厨房归我们吗？那厨房里面的东西自然也归我们。”
“想多了，厨房归你们，但厨房里的东西还是得平分，过年过节的，你们不也得用堂屋拜神？”
唐朝军差点就说他不拜了，但一想到自己有儿子，不能不供神仙牌位，又堪堪闭嘴。
最后，老大两口子选了做饭的鼎，把炒菜的锅留给了老二家。
厨房里的碗筷米油腊肉，所有东西平均分成三份，张大莲占一份，老大老二各占一份。
猪栏牛圈一家一半，家里养着一公一母两头牛，母牛带着一头小母牛，一头小公牛，老大两口子选了公牛跟小母牛。
给老二留了母牛跟还不能干活的小公牛。
这样一来，家里五头猪他俩一人分一头，剩下三头跟家里的鸡鸭全归张大莲。
家里田地，他们各自分了多少就拿多少，她跟老头子的田地可一家分一份，但如此一来，他们两家得轮流给老太太供粮食给钱。
如果有一家放弃给她养老，那就能拿走现在张大莲分走的所有东西，以及老两口的田地。
听她这么一说，老大两口子又开始算计了。
周月娥说；“我不想养这死老太婆，她要跟我们住着，我得再熬多少年才能当家做主。”
“可这样一来，她分走的那一份，可全归了老二。”唐朝军现在有点发憷，不敢轻易下决定。
周月娥啐了一口：“可是以死老太婆现在的心态，她要是跟咱，指定要把咱的偷偷给老二，还有，她总逼元超去干活，咱儿子是干活的人吗？”
“要不，咱先把她接咱这，反正她现在还干得动，我们白得了个劳动力，等她干不动了，这些东西咱也消耗光了，到时候再把她丢给老二，老二那假模假样的，肯定要管她。”
周月娥听得一喜，“我觉得成。”
于是，她笑意吟吟的说：“妈，您还是跟我们住吧，我们不是图您那点东西，就是觉得老二两口子照顾不好您。”
“你怎么知道我们照顾不好奶，奶您跟我们住。”唐蜜一把抱住张大莲的腰：“奶，跟我们住，我们孝顺您。”
切。
周月娥鄙夷了唐蜜一眼：“老二稀罕姑娘啊，要让他的姑娘都多读书，读大书，算上秀琴肚子里保下来那个，到时候四个姑娘，养大四个姑娘供他们全上完学，那得苦成啥样？妈您跟着他们要吃苦的。”
唐甜甜跟唐蜜泪眼盈盈，想要奶奶跟着他们，又想上学。
眼见张大莲要开口了，唐甜甜一咬牙，“我不上学，也不嫁人，我就在家帮忙，我跟我爹妈一起干活，养妹妹，养奶。”
“咋，生不出儿子，就把自己当儿子用了，你能比得上儿子吗你？”周月娥那该死的优越感还在作祟。
张大莲呵了一声：“她咋就不如儿子了，眼目前看来，她可是样样都比你那儿子强。”
“奶，您跟我们，以后我就是我爹妈的儿子，我能养好家的。”唐甜甜眼泪涟涟。
唐蜜见状，也站出来，挺着小身板说：“奶，我也能，我觉得我自己比元超哥管用多了。”
“死丫头，小小年纪就知道贪东西，真是不要脸。”
周月娥气坏了，冲上来就要抓唐蜜去揍一顿。
“你打她试试？”张大莲把唐蜜往自己身后一藏，冷冰冰的看着周月娥。
周月娥到底还是有点怕张大莲的，悻悻的把手收了回去。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早就已经选了老二，才故意这么分家，你嘴里说公平，其实一点不公平，这个家，我不同意这么分。”
唐朝军算来算去，觉得自己吃大亏了，干脆两手一摊，不认账了。